把小儿赶上床，叫他赶紧脱了进被窝。我说，我陪你十分钟。

他说，二十分钟。我说，也行。反正上床较早。

玩游戏。词语成语句子接龙。玩一会够了，他说，讲故事。

我就讲。我不知道我要讲什么，那个嘴巴张开，自己发声。

从前，有个小男孩，他很爱笑。（讲到这句，小子把脸凑到我面前，伸着舌头晃，透过窗外照进的别人家的灯光，我看见他的鬼脸，在扮笑。）

这个小男孩每次笑起来，都会伸着舌头，向人做鬼脸。大家能看得出来，他非常开心。非常非常地开心。然后呢，别人看到他的笑脸，也会跟着笑起来。所有见到这个小男孩的人，都非常开心。

可是，有一天，这个国家的年轻的国王下了一道命令。他不许人笑。只要有人笑被发现了，就要扔进海里。

很多人被扔进去了。

小男孩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他还在笑着，并且，他即将被送到国王面前去，等待处决。

小男孩给自己做了个口罩，在口罩上画了一幅画，画的是一个抿起来的很严肃的不笑的嘴巴。这样，他戴上口罩，人家就以为他是很严肃的不苟言笑的表情了。

不苟言笑的小男孩被带到了国王面前。国王看不出他戴着口罩，说，哦，你没有笑啊。

小男孩说，是的。国王，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不笑呢？

国王说，还没人敢这么问过我。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有不开心的事。

男孩问，你有什么事不开心的？

国王说，我有一只心爱的猫，是我5岁那年，外公送的。可是这只猫不久前死了。我真的很伤心！（小子在被窝里笑得抖了起来。）

男孩说，哦，心爱的猫死了。原来你是为这个伤心的。

国王说，那是外公送给我的礼物啊，它死了。我再也不能跟它一起玩了，多么伤心！

男孩问，那，你5岁以前开心吗？

国王想了想，开心啊。小时候当然开心了。

男孩问，那个时候，外公还没有送猫给你，你也开心吗？

国王说，是的。

男孩说，哦，原来，以前没有猫的时候，你也是开心的。后来有了猫，你也是开心的。

国王说，当然！

男孩说，这么讲，你开不开心，跟有没有猫，并不是一定有关系的啦？

国王说，是啊！

男孩说，那，现在没有猫了，你也可以开心啦。

国王低下头想了一阵，说，哦，是呢！猫死了，我，我也是可以不开心的。

男孩说，是呀。外公送你礼物，猫陪你玩，肯定都是希望你更加开心的，他们走了，不能再陪你了，可他们对你的祝福还在继续陪着你呢。

国王有点想笑了，又觉得不妥。他忍住笑，搔了搔头。

男孩和国王说，国王，我猜您的外公和那只猫，一定希望看到您笑。我也乐意看到。

国王像个小孩子，耸了耸肩膀，摊开双手。

男孩说，我想看到你笑一下，然后，我送一个礼物给你。

国王忍不住笑了。他不是想要他的礼物，是实在忍不住，憋坏了。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笑啦。他这一笑，不得了，没完没了，声音大得，他的侍从们全都听到了，他们也想笑，又拼命捂着嘴，怕因为笑被扔下海呢。

男孩看着国王笑，说，亲爱的国王，您的笑声真是美妙动听。我相信所有人听到您的笑声，都会和您一样开心的。

国王顾不上说话，只是笑，他笑着看着男孩，你，你怎么不笑呀傻瓜？

男孩说，我怕被你扔到海里呀！

国王说，那个命令取消啦！傻瓜才会把笑脸扔到海里呢——对了，你送我的礼物是什么？

男孩又问，您确定您不会把笑的人扔进海里了吗？

当然！

哇，所有捂着嘴的侍从们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地笑出了声来。

这个时候，男孩从他的脸上把口罩摘了下来，把那个不苟言笑的面具送给国王：这就是我要送给您的礼物。如果您想笑而又不想让人知道的时候，可以拿它挡住自己。

国王终于知道，原来面前这个家伙一直在笑的。可他顾不上这个了，他还在自己的快乐里呆着呢。

他接过了那个口罩，举起来看了看：好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把它扔到海里去。

（从口述到书面记录，有一些词语的转换就产生了。我无法完全地还原昨晚的那个故事，只是尽可能忠实于那个梗概。好久没有尝试这种即兴发挥的形式了，有趣。我喜欢这个故事。显然，它与我无关，我只是拿它来投射我的美好的感受。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