罩子灯

现在看不到这种罩子灯了。灯芯可以往上捻，灯座上方是个环型的长罩，可以挡住风吹。夏夜里，它还有另一种功效——母亲端着罩子灯，在蚊帐里四处寻觅，遇有蚊子停在某处，移灯向前，将灯盏的圆口对准那蚊子，小东西便落了进去。找完了，帐门关好。母亲端灯离去。

然后，是安宁的夜。

冬天是另一种情形。母亲用大钢筋锅烧水，烧一大锅开水。找来许多个盐水瓶。有时是十好几个。一一灌满开水，再用橡胶塞子盖上。然后，我和妹妹拿着干毛巾，包着那些滚烫的瓶子，抱向各自的被窝。

那些瓶子捂热了又一个白天。而晨起时，床铺边缘，你可以很轻松地摸到冷冰冰的瓶子。

那些瓶子都哪去了呢？我现在给儿子的，是一只热水袋。先烫被窝，再烫脚，后半夜，帮他挪到肚子那里。第二天摸它，还有微微的温。

大寒针

现在看不到这种大寒针了。我也不确定寒字是不是这个写法。很长很硬可以缝被子的一种针。串粗棉线，针比一指还长。针头不够尖利时，就在头皮里磨磨，擦点头油，感觉会好使很多。

父亲缝过最厚的一床被子，是在我读中专期间。那床被用去了十斤棉花。他在堂屋地上铺了席子，再被大白被里，再铺厚被胎，再在上面铺被面。是金黄色的被面。

缝制之前，要把被里扯平整，被面拉开，再把被里的边缘叠到上面来，四角折成好看的夹角。如此，从任意一头开始，往前缝。

必须要用顶针。

那床被子，父亲缝断了八根针。太厚了。到学校以后，冬天要求叠被，那厚被也叠不起来，别人的是平整的豆腐块，我的就胀胀地翘在那，像个骄傲而幸福的馒头。

如今，我的衣橱里堆了好几床被胎，还有被里被面。十来年里拆洗之后，我就没有再缝过。被罩还是不服帖，天天要拽了抖。

我得打听打听，哪里有大寒针卖了。

剪指甲

哥哥把我的手握在他手里，小心翼翼挨个地剪指甲。他没有剪到边，而是在甲和肉之间，留了一丁点。

我说，你没剪干净，怎么不剪到边呢？

他说，我怕剪到边会剪到你的肉啊，留一点我就踏实了。

他给自己剪，也是这样留有余地的。

而我不是，我一直是剪到边，把指甲剪成秃秃的模样，再磨，每次剪过，手都要适应一下自己的新形状。

这么快，十个指头就剪完了。我怎么只长了十个指头呢？

隔天再帮儿子剪指甲，我说，放心吧！妈妈终于学会剪指甲了，你不用担心我会剪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