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现场在一家爱尔兰人开的酒吧,共分三层。一进大门是长长的走廊,右手边有从顶楼垂下来的一串串水晶球,长长短短,参差不一。水晶球的后面一溜排开有三张桌子。最耀目的是两侧白墙上一朵朵鲜艳欲滴的红玫瑰,在这样的环境里看到这些属于阳光下的植物,突然觉得有些诡异。长廊的尽头是旋转式的楼梯,一直旋向顶楼,光线是暗淡的,空气里有酒和烟草搅拌在一起有些发孝了的味道。
两年前,我和朋友曾来过这里,那是我最没有生气的时候,万事不如意,心灰意冷,来这里有几分买醉的意思。那晚,我喝了很多,白兰地加上红酒,没有理由不醉,何况平日里我是滴酒不沾的人。音乐,时而疯狂热烈,时而柔情缱绻,有些象打乒乓球,时而短球,时而长球,让人有些措手不及,有些防不胜防。当我跌跌撞撞,死顶着捂住嘴逃进洗手间的桃红色门里时,听见一板之隔的两旁分别是相同的呕吐声,高高低低,前前后后,此起彼落。不是说一醉方休的吗,而我醉了,吐了还没罢休,最后抱着我好朋友欣嫒的男朋友又哭又笑,还说如果我长成她的样子我一定不活了。第二天,当欣嫒告诉我关于那些的时候,我拼死抵赖,因为除了头疼欲裂,对昨夜的一切我真的完全没有记忆。
我一向是那种极没有安全感的人,我不可以接受自己生活的某个时段是没有记忆的,我会觉得害怕。心碎可以,而酒醉却有些承受不起,何况还有欣嫒。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夏诺,到你了。”
“来了。”我拿起剧本往吧台走去。导演在和摄影师说着什么,看到我过来,忙招呼他身边的曹戈。“来来来,夏诺,你们见过了吧,这是曹戈,演潘耀,这是夏诺,演挽浓。这戏可就看你们俩的了,好好演,这么好的本子!”
我和曹戈对望了一眼,大家都笑了一下,谁也没说话。
“好,我们开始吧。这场戏是潘耀第一次带挽浓来这间酒吧,他希望挽浓了解他的生活,能走进他的生活,能把她改变成这个年代的人,他是满怀希望又小心翼翼的,挽浓对于他是一只水晶花瓶,珍贵而易碎。而挽浓的心情呢,她是爱潘耀的,因为爱而无畏,但同时,这里的一切离她的生活又太远了,她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自处和面对。男女之间往往相爱是容易的,而要共同生活,面对属于对方的一切时,又是困难------这个你们比我懂!”导演说完走去监视器前面。
“斯坦尼康”对着我和曹戈,灯光师在作最后的光位调整。“怎么样,可以了吗?”导演在那边喊。灯光师老刘忙答:“好了好了。”场记板在我们面前晃过,听见导演一声:“预备——开始---”
曹戈在导演话落的同时拉起我的右手,我用深情而带些犹豫,怯意的眼神望着他,他回我一个灿烂而爱意深浓的微笑,我们跟随着“斯坦尼康”迈着和缓而坚定的步伐踏进了这个名叫“LOST”的酒吧,光线有明转暗,有灰尘在光影里漫舞,我眼前似有无数锦衣华服的男女杯光交错,我轻轻抖动了下身体,握了一下他的手,他立刻转身望住我,眼睛奕奕生辉———“停------,好好好,有点跨世爱情的感觉,挽浓的菠萝头和古旧眼神衬得绝了!”不管是真心还是鼓励,导演的赞美总是令演员愿意赴汤蹈火。
中午吃完午饭,我坐在酒吧外的树阴下看剧本。下午的戏都是大段对白的激情戏。如果是别的演员,我可能会去找他对对词,大家走走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未红先骄(他给我这种感觉)的曹戈让我有些抵触。
“挽浓,对个词吧!”
我抬头,曹戈已拉了把椅子坐在我面前,雪白的衬衣有些晃眼。他在翻着剧本,口里嚼着香口胶,并没有看我。我低下头继续看剧本。
“我们对一下第八集第二十三场吧。”
我依然没有说话,依然低头看我的剧本。
“挽浓,你怎么了,怎么不高兴了?”他开始说台词,“如果我做错了什么,请你告诉我------我们说好的,有什么一定要说出来!”因为台词的需要他望住我,专注而情深。
“你不说我死也猜不到,我们是不同年代的人,我们之间有太大的距离,如果不沟通不交流,我,我,我------”
该我的台词了,但我没打算说,依然低头看我的剧本,余光看见他望着我的眼神在转变,由刚才的激情变为诧异,“挽浓?夏诺?”
我抬起头望住他,“什么事?”我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
“我在和你对词啊------”他停住了,将说了一半的话咽了回去,他已经从我的眼神里读出了答案,他的诧异转换成冷淡,把头转向远处,似乎在想些什么。
现场制片在酒吧门口喊:开工了,干活了。我望了他一眼,合上剧本站了起,他用身体挡住我的去路,忽然,他转过脸望着我莫名其妙地咧嘴笑了。
“你笑什么?”我也笑着问他。
“你笑起来挺好看的!”他笑得诡秘,让人觉得有言下之意。
“是吗?我知道啊。”我收起笑容,撇下嚼着香口胶,一脸玩世不恭的男主角走去现场。
因为是第一天开工,导演不想拍得太多,黄昏时分就收工了。
演员的专用车是一辆改装过的七成新的“依维柯”。此时正沿着海边公路朝招待所方向开去。我坐在靠前的位子,挡风玻璃外的景色尽收眼底。正是将暮未暮的时候,天边依然有余辉撒下海面,海面上有粼粼波光和时尔高扬,时尔低飞的海鸥。路灯随着奔驰的车,一盏一盏渐行渐亮起来。
卸完妆,懒懒得躺在床上,CD机里放着不知名的新歌。我在想今晚吃什么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我翻身拿起电话,“喂,哪位?”
“夏诺吗?”
“我是啊。”
“我是小慈,演你妹妹的。”
“哎,你好!”
“有空吗?我们几个演员约了一起出去吃饭,一起吧!”
“好啊,几点啊?”我迟疑了两秒钟后,积极地表示愿意。
“现在下楼吧,我们都准备下去了,大堂见!”
“好,一会儿见!”
大家都是第一次合作,彼此都不认识,适当的交流和了解对演戏有好处,我这么想。
------
版权所有,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