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总的父亲去世一年了.

      约好了日子跟王总和夫人孩子一起回一趟老家。
      王总生长在农村。

      什么时候从农村进的城,我从没问过,他也从不给人讲起。

      王总现在己是一位很有钱的大老板了。

      从王总回乡时兴奋的表情,可以让我感受到,他非常爱他的老家。今日仍灰头土脸的老家,一切也仍叫他喜欢。

      那是生养过他的故乡。

      他今天象个爷们似的指点着坡下的田野和村庄,但全车的人都茫然的认同着。毕竟不是出生与此,心距万里。
      今天是王总父亲去逝一周年的忌日,长期在外的亲朋今天陆续都要回来。

      说起过世的父亲,王总平静地说:"好父亲呵!...父亲说过:人的一生,无论事情有多少,一定要分出哪些是重要的事,哪些是不重要的事。"
      王总陪我去看了老人的小院儿。

      院外的栅栏里长满了蒿草,母亲接到了城里安享晚年,院里院外一切都己荒芜了,没了生机。青灰青瓦、青灰色的堂屋孤独的立在一处,其余的旧迹旧物都被一扫而光。唯有父亲的父亲种下的一棵大枣树,让工整的青砖瓦墙围着它,方正的拐了个弯,更显这棵枣树的盎然和尊贵。王总说这棵枣树上的每一个枝叉他都非常熟悉...

      是呵,一个人的一生中都记不住几个故事,但儿时树上的枝丫上的许多的故事,王总说他忘不了,而且岁月越长,越是那么的清晰。
     王总父亲的骨灰放在小院唯一的一间大屋子里。我问王总为什么老人的骨灰不入土,王总说:"他在等我母亲..."
     王总父亲的灵堂很干净,也很讲究,弧面玻璃扣着黄巾覆盖的骨灰,正香、两侧贡盘,中上方父亲慈祥的黑白遗像端正的挂在墙上。王总在缓缓地上香、磕头。我在看侧墙上写在宣纸上的一段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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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乡人的丰碑

     王玉海老师的一生是很优秀的一生。他虽然没有那些惊天动地的故事，但他却有一个完美的人品。人品大于一切，人品比名利珍贵。他就像一座山：在冰天雪地的岁月里是山，在姹紫嫣红的岁月是山。他又像一条河：在风雨摇摆的日子里是河，在春光明媚的日子里也是河。他的每个脚窝都踩得很正，他的每一道纹络里都镶嵌着光明磊落，在他人生的日记里只有和谐，在他生命档案里谁也调阅不出一页暴风骤雨。他有大海般的胸怀、又有蓝天般的理想，尽管命运不准白云接近太阳，但白云决不于世俗同宿在一个客栈，他的七十三岁就像是七十三把火炬，又像是七十三支永不熄灭的蜡烛。如果人生是一篇文章，他的这篇文章写的很逼真也很动人。如果死是人生的句号，他的句号像十五的月亮。假设真的有天堂地狱，他的灵魂毫无疑问地会升入天堂，因为他是好人。好人不仅生前能得好报，而且死后也同样得到好报。忠恕是他生命的缩写、仁爱是他做人的信条。他时常用心跳去扶摸国旗，又总爱用眼泪向那些贫困的乡亲承诺。当呼喊着建校的嘴唇，裂着带血的口子时，他仍给他的孩子们最先送一瓢清澈的泉水。育人，是他澎湃的夙愿，教学，是他动感的希翼，五尺讲台，是他人生的全部路程。一叠子教案，吞噬了他那五彩缤纷的年华，然而除了他那爽郎的风格，谁也听不到他与社会不谐调的旋律。由于劳累他终于落下了一身疾病，尽管家乡的人们天天为他祈祷，然而他似乎太累了，他仿佛需要在上帝的摇篮里睡眠……虽然在那立夏的大门口，我们没有留住春天，但他的这颗星星却永远在家乡的夜空中闪烁。他的死是故乡的情绪成了一片空白，又让家乡的一草一木都含着眼泪。当噩耗传来那一刻，整个村子就像被一根悲恸的绳子勒住喉咙，所以的面孔都板结成一种表情。他是一块洁白的玉，他是一泓清澈的水，他又是一部平凡人的字典。我是他的学生，我想有眼泪把他那发光的经历，铭刻在我的著作里，让他的精神一直存活到永远……只要熙熙攘攘的世界存在，他那平凡而伟大的人品就一定会被人们一代一代的传远千古。当旭日升起来的时候，他给人们是阳光。当沉如西山的时候，它仍留给人们半天明霞。
     这就是他的人品也是他带彩的人生。

 青山苍苍  海水泱泱  先生之风   山高水长

    

     城里还有事要办,我们午饭后就回返了。

     王总一边沉静的望着坡下生养过他的村庄,一边手扶着肚子说:"家里的捞面条真好吃呵!"全车人无语。
     高速行驶的丰田越野车,很快就驶离了村庄,己看不到王总熟悉的家乡了。车快进入横水乡的时候,有一段笔直的但很长的一段路,王总若有所思地说:

      "那年,我一个人用架子车拉着一头猪去县城里卖,当时觉得这条路真长呵!..遥遥无期,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头。卖了猪,还要拉着空架子车回来..."

      身边在上海读书的儿子接话说:"你,一个人卖猪?瞎编吧?"

      夫人也随和地笑着说:"你还卖过猪呢?你可从来没给我说过啊...."

      王总漠然地望着远方无语...

 

      正一  写于2006.8.14号修改于09.11.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