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句俗话说，昨晚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我的心情那是“相当的”好！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为了两篇大稿，我曾经连续几天在办公室里奋战到午夜，最迟的一次，走进家门的那一刻天边已经现出了鱼肚白色的曙光。昨天，我终于结束了手中的工作，终于可以心无旁骛的回去享受一个属于自己的晚上。发动车子的时候，我看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间，7点20分，估计在8点左右，我就可以坐在电脑前，继续阅读我心爱的小说了。

晚上吃点什么呢？可以奖励自己一下了：来一碗心爱的酸辣粉？还是到超市去买几只红彤彤、甜滋滋的大石榴？干脆再买一堆零食，要不停嘴地吃到睡觉——真是太美了！

等等！前面的车怎么忽然亮起了刹车灯！糟糕……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5秒钟内的画面：我双手握着方向盘，右脚紧紧踩在刹车上，但车子就想时间，眼睁睁地滑出我的掌握，“吻”上了前面的车尾。不，我并没有听到一声巨响，或许在那一刻，我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脑海里只有一个奇怪的念头：终于轮到我撞车了！

开车已经有4年多了，许多人都夸我车开得很好，加速流畅，减速及时，并线时干脆利落，除了停车移库时偶尔需要揉上几把才能入位之外，我一直对自己的驾驶技术有着十足的自信。更加自信的是，我一直是一个很守规矩的司机：转向、并线时我一定会提前打灯；从不在高速路的紧急停车道上超车，哪怕拥堵的车辆已经排出了几百米；更不会为了一个不到半米的位置在车流中千钧一发地抢位。每次看到撞损的车辆，我都会想：为什么不好好开车呢？

终于轮到我撞车了。我知道，自己一定走神了。我坐在车里，半天都动弹不得。我实在害怕，让我害怕的不是这次撞车，我知道自己毫发无伤，车子的引擎也发出正常的轰鸣，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误，除了一些外伤，车子应该撞得不算严重。我害怕的是，在我的记忆中，今天的驾驶状态再正常没有了。

走神是老司机的通病。据说，当人们开车走在一条熟得不能再熟的路上时，大脑的反应和状态与醉酒无异。好几次在我到家的时候，我都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开回来的，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关于工作、朋友、家人的记忆碎片。

现在，你可以想象，当我坐在撞坏的车里，脑中清晰地浮现起撞车前的记忆，心里是多么地恐怖。我问自己：在过去4年里，我有过多少次比这更惨的可能？

前面的车是一辆白色的尼桑骐骏，它歪歪斜斜地在5米以外的地方停了下来。门开了，下来两个人，我像刺猬一样竖起了全身的刺：先摸了一下门锁，嗯，锁着，然后拿出手机开始给我的保险员打电话。

那两个人走近了，从司机座位下来的是个女人，五十岁左右的年纪，短发，长得好像我小学时代的班主任。我把车窗降下一条缝儿。她问我：“你在报案吗？”我说：“是，您等会儿。”她说：“好。哎，我这车都是第二次被人追尾了，还不到一年呢！”她开始围着车打量起伤情来。

这大概是一对夫妻，穿着平实而顺眼，说话的声音样子都像是两位再忠厚不过的市民。我尝试着推卸责任：“您刹车也太快了！”她一脸抱歉：“是啊，我前面那车突然刹车。现在它也跑了。”她又指指那个男人，说：“他也直说我，不该跟车那么近。”

我下了车，开始审视自己的惨状：机器盖向右边折过去；饰有车标的装饰板碎了，最下面的一条金属甩在两米外；右边的大灯从里面碎了，灯泡还亮着，那些碎片就像被遗弃在博物馆里蒙尘的展品。地上是各种各样的碎片，让我引以为豪的玛瑙绿色车漆，剥落得露出了一块块的黄色。

我要费好大的劲儿才能忍住眼泪：“这还是新车呢，今天刚刚一个月零五天。”阿姨凑过来，同情地说：“我那车也是一个月的时候就被追过尾。”

我看看她的车，更难过了：车尾上除了一个浅浅的方形凹痕，几乎什么都看不出来。真是倒霉啊，第一次追尾就追在越野车上。人家的车身高，我的车头刚好擦着人家的保险杠蹭到车底下，这就是为什么我的机器盖现在看起来像一张被团过的纸。

保险员接通了，他告诉我：首先要报警，然后凭交警开出的事故责任单到保险公司办理理赔。他还教我看看地上是否有漏水的痕迹，机器是否还能正常转动，最后十分有人情味儿地问了一句：“还敢开吗？如果不行，就叫拖车公司给你拖回去。”

交警很快来了，中等身材，说话快人快语，也是满脸的同情，围着我的车转了几圈儿说：“这车刹车应该不错啊！你要是踩死了，应该能停下来。撞得这么严重，真可惜！”他发给阿姨一沓《快速处理协议书》：“您这事故不严重，可以自己协商处理。”阿姨马上说：“您别给我这么多啊，我可不想有下次了！来，分你点儿！”

我接过来：“您就把这当护身符搁车上，搁得越多越没事儿！”阿姨笑了：“对，就得按你这么想！”不用多商量，追尾事故后车要负全责。交警指点我们一一填好了单子，签字画押，一人一份，约好明天上午到我的保险公司去定损理赔。

交警和阿姨都开着车走了，我留在原地等老爸。等候交警的时候，我给他打了电话，之后就一直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一辆新车让我撞成这样，还不定得被他批成什么样呢！好吃好喝的晚上是不用想了，能安安静静地睡觉就不错了。我坐在车里，给老公发短信，他一遍又一遍地安慰我：只要人没事儿就好，爸爸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10分钟之后，老爸的车在我身后停了下来。他走到我的车头前，叹了口气：“丫头哎！”我大气儿也不敢喘一下，毕恭毕敬地等着挨训。老爸蹲下去看看地上，又凑到车盖上听听动静：“我就怕风扇刮着水箱，那就严重了！”反复检查确定没事儿之后，他手一挥：“回家吧！”

关上车门的那一刻，恐惧又向心头袭来。看着身边一辆又一辆飞驰而过的车辆，看着反光镜里远处由小变大的灯光，我迟迟不敢踩下油门。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竟然开始盼着明天把车子送去修理之后坐公车上班的日子。

走进家门，老公的短信追过来：“爸爸说你了吗？”我回复：“没有，他也说没人受伤就好！”

“你看，我告诉过你的！现在不害怕了吧？”

“可是我心里有阴影了，我怕我不敢再开车了！”

“每个开车的人，迟早都会出现一点儿事故。从概率学的角度来说，今天之后，在很长的时间里，你都会是安全的！”

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