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心似箭机场言多有失
祸从口出游子情何以堪
九十年代初,经过多年的留学生涯后,终于第一次有机会回国了,心情之激动可谓无以言表,恨不能一下子就飞到北京,回到祖国,想到一家人又要大团圆了,想到爸爸妈妈开心的笑容,想到会听到姐姐哥哥亲切的叫我小名的声音,想到又可以与老朋友们海阔天空的坐在一起好好聊聊天了,坐在飞机的机舱里,不由得笑容满面,机舱里的空姐看到我那喜形于色的样子,走过时微微一笑,我想她一定会觉得这人好傻啊,呵呵,随她怎么想吧,我这是回去我日夜思念的祖国啊,能不高兴吗!
坐在跨越太平洋的波音大飞机上,却感觉着好像是在坐老牛车,十来个小时过去了,似乎还在原地踏步,窗外望去,永远是无边无际的,飘浮的白云。
天慢慢的黑下来了,夜里十点左右,机翼下总算是看到了人间灯火,那是飞机在日本国的上空飞行,望着漆黑大地上的点点灯火,心头涌上一种说不出的刺痛,就是这么个小小的岛国,几十年前竟越海打进了我的国家,占我国土,杀我人民,战败这么多年了,还不肯老老实实的忏悔认错,此恨此冤,天若有情天亦老,我等中华子孙怎可忘记!
飞机飞过了日本一小时后,我再次看到了地面上的万家灯火,这一次是我的国家的大地了呀!祖国,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在这块辽阔深沉的大地上,我曾游走与长江两岸,长城内外,她给予过我多少永难忘怀的亲情和友情,永难忘怀的欢笑和屈辱!一时间思绪万千,千忍万忍,一滴泪水还是不听话的从眼角滚落下来。
午夜时分,飞机非常平稳的降落在了首都机场。下了飞机,乘客们沿着通道一起朝海关大厅走去,四周到处是熟悉的黄面孔,熟悉的文字,熟悉的乡音,我激动地周身都有些微微发颤,忽然间想起在国外看过的一部纪录片,那些常年派驻海外的美国大兵们服役期满回到祖国时,许多人一下飞机就迫不及待的双膝跪下泪流满面的亲吻着祖国的土地,我此刻忽然也有了想去如此作的冲动,可无奈四周滚动的人流不容我停留片刻。直到我站在了等待验关的队伍中时,才终于有了机会,我放下肩上的背包,弯下腰,谁知两手还没来得及触摸到地面,就听到前方有人厉声叫道;
“你!”
抬头望去,原来是又新开了一条通道,一位看上去十分年轻的海关验证官一脸严肃的正直视着我。
“你是叫我?”我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验证官眉头紧皱,又重复了一遍。我只好急忙上前,一面递过护照,一面口中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
“干嘛这么凶嘛!”
“你说什么?!”验证官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来,脸色十分难看,我一看形势不对,没敢再出声儿。
“把行李拿过来!”验证官将护照扔还给我后,走下验证台,厉声命令道;“全部打开!”
这里是他的一亩三分地,我没有反抗的余地,只好默默无语的将行李放到了检验台上。只见这位年轻的海关官员对我的行李漫不经心的这里摸一摸,那里摸一摸,还不时用眼角严峻的瞟上我一眼,大有发现了个外国特务似的。
“啊哟!这是什么?!”他忽然一声惊叫,将手从我的手提袋中抽了出来,上面沾满了黏糊糊的东西。
“哦,那是我带给我父亲的萝卜糕!是我托人在旧金山中国城买的!”
看到万里迢迢一路上小心翼翼提着带给爸爸的萝卜糕,(这是爸爸最爱吃的东西啊!)眼瞅着就到家门口了毁于一旦,不由一阵心痛。
“真他妈的霉气!”
年轻的验证官骂骂咧咧的转身扬长而去了,丢下我站在那里,走又不敢走,因为不知道他还回来不回来?可他到底检查完了没有呢?不走吧,傻呆在那里,也没人理我。又过了一会儿,眼瞅着飞机上的乘客们一个个的都通关走了,这是当日最后的一班飞机了,空荡荡的大厅里,过关验证的地方只剩下了我一个人,连机场的工作人员都没有了踪影,我又高声叫了两遍;
“我走了?我走了?” 见无人回应,便匆忙收拾好行李,一步一惊的走出了海关大厅。
“小骏,你怎么这么晚才出来呀!”
赶来机场接机的是一位我叫她大姐的爸爸的学生,我一家和她在文革中有着无法言达的患难之交,爸爸把她当作亲女儿看待,我也当她是亲姐姐一样。
“大姐,我带给爸爸的萝卜糕刚才给人糟蹋掉了!”见到了亲人,我忽然想哭。
“到家就好,到家就好,什么也别说了,快上车吧!”大姐亲切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汽车朝着通向市区的方向疾驶,此时,我忽然想了起来 - 我还没有亲吻祖国的大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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