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卧楼”善后：不妨解剖一只蝙蝠

  上海那座诡异倒下的“楼脆脆”，有人戏称为“卧楼”。禅家看来，身姿如佛，昭示人间许多善恶根缘，有点意味。

  “卧楼”正在善后。技术问题的结论是“压力差”，公众已经多有评说；处理意见倒是一副从严姿态，看得出大上海整肃此一事件所涉问题的决心。但是，身为八九家公司董事长、又戴着镇长助理头衔的阙敬德“被澄清”为“不是公务员”，依据是原先的“任命无效”。等于说，“卧楼”拆穿了官场规则不够严肃的一个错误，更加有点意味。

  这个结论，好处当然有。一是洗清官商勾结的嫌疑，再是宣示房地产领域资本和权力的结盟属于子虚乌有。其实，这就未免多虑了。中国楼市与官场腐败的关系，已经成为常识性认知，秃子头上的苍蝇，明摆着。百姓之口，也就议论议论而已，如防川一样戒备，累，也不易。

  “卧楼”事件核心人物之一的阙敬德，因为“楼脆脆”曝光，不管是否是“任命有效”的公务员，总之是成了记者追逐的对象，也成了上海滩和其他都市乡野茶馆里的焦点谈资。人们不管薪水涨了还是跌了、房价高了还是低了、心情好了还是差了，还是饶有兴致的探究，阙敬德是不是一只蝙蝠？

  这位阙敬德曾经是征地所所长，后来晋升镇长助理，这些个职务在老百姓看来是个官衔无疑。在底层仰视的目光中，煊赫而有实权。怪就怪在，央视 “新闻调查”记者柴静在节目中请教梅陇镇镇长，征地所是何等建制的单位？镇长左右支吾，说不清这个曾经体现镇里官方意志和利益、大行其道了许多年的属下机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东东。似乎有许多难言之隐，无法一洗了之。而阙敬德之前任职其所，之后进入镇政府领导层序列，又再加上那么多企业法人代表的在册登记，确实有点身份复杂，面目模糊。是政府官员，属禽之类？还是企业老板，属兽之类？委实应当体谅镇长，当着镜头，说不清楚。

  其实，不清楚中，两者兼容，玄妙万分。要动用资源，要狐假虎威，要挟政令而号令上下，有一顶官帽在焉；要赚钱生利，要放手搞活，要方便江湖行走黑白通吃，有企业家的护身符在焉！既然两者兼备，禽兽皆属，生物学上的标本识别，蝙蝠是也！

  所以，“卧楼”所属的上海莲花河畔景苑项目，从立项征地，到邀请招标，到工程发包，无论是梅都公司还是讯豪公司还是众欣公司，都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左手倒右手，程序体面的走了一通过场，指定落地。其实都在既担任镇长助理、又担任上述企业董事长阙敬德先生的股掌之中。就像蝙蝠的翅膀，扇动起来，无所弗届，乾坤之大，尽在其影之下！所以，界定阙敬德为一只蝙蝠，不很冤枉。

  蝙蝠本无神力，何来如此魔法？当然是权力上峰或明或暗的赐予。交换有么？回报有么？不好随便猜测，但是，常识同样可以给出基本的答案。即如“卧楼“所在项目，楼面地价604元一个平米，房子售价14000元一个平米出头，利润之丰腴，不是戆大，都能算得明白。蝙蝠如果独吞，蝙蝠就做不成蝙蝠了。所以，阙敬德能够养成这样一只上面认可的蝙蝠（当然现在要“被澄清”，那都是祸出“卧楼”的缘故），而且做蝙蝠做到“交关灵光”，相当的不容易。

  因为，坊间评说，蝙蝠并不是人人都当得的。像阙敬德起码是一位十分了得的人物。用上海话讲，路道粗，兜得转，脑子活络，“上头吃伊、下头怕伊”，呼得风唤得雨，否则不能如此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在梅陇镇、闵行区乃至上海滩都称得上是“乓乓响”的一方尊神。假如今朝不是“卧楼”摆下这样的“莆士”，光屁股厥倒，阙敬德还不是响当当的镇长助理？硬梆梆的董事长？有谁想到去说“任命无效”！千万千万别小看了镇长助理只是“九品小吏”，一旦化身蝙蝠，能量之大，令你咋舌 ！

  不过，将蝙蝠说得罪无可赦，也不尽公允。阙敬德已经被移送审查，罪责大小终会弄得清楚。需要研究的是，蝙蝠不是一天炼成的！

  何以？先看历史。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一度号召机关干部开办“三产”，发展经济，到商品大潮中去学会游泳的口号，很是时髦过一阵；后来党政干部严禁经商，上岸的上岸，下海的下海，彼时伊始，蝙蝠的孵化已经开始了；再看现实。举凡在一个区域，经济上颇有作为的能人，有了政治上进步的要求，视其贡献大小，颁与政协委员、人大代表的头衔，几成惯例，红顶商人炙手可热，大多演成眩目风景，更有报道披露，某省某地的矿主当上县长助理，进入公务员行列，就是蝙蝠大展羽翼了。缘此脉络，蝙蝠之练成，可多少以窥见，似乎既有理念土壤，也有制度空间！不亦大忧乎？

  一个阙敬德因为“楼脆脆”的离奇倒塌，一只蝙蝠折羽了。但是请问，梅陇镇之外，闵行区内、大上海滩上，还有没有这样的蝙蝠飞舞？举国之内，如此的蝙蝠现象，是否还依然存在，繁衍不绝？！

  一座“卧楼”，一桩“楼脆脆”事件，毕竟事出偶然，也许更是孤例，但是，就此引出的蝙蝠现象的解剖，兹体事大，不可不察！阙敬德镇长助理的头衔是否拿去，公务员的身份是否抹掉，重要性微乎其微。用一个荒唐去遮盖另一个荒唐，更不是真正的智慧！关键是如果社会架构的底层，多有这样的蝙蝠遮天蔽日，飞扬跋扈，那么，即便上层之整体建筑，无论看起来多么结实，如“卧楼”一般，连玻璃都很完整，但是因为根部的脆弱，不知道哪一天，将会导致倾覆。倾覆之下，能有完卵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