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3月18日,深圳五洲宾馆之华夏厅,华联·城市山林——文化大讲堂揭幕,由余秋雨先生作主题演讲。有幸躬身倾听,听了之后,不免想想。于是,有了下面的问号。】
也向余秋雨先生请教:“生态文化”是个什么东东?
先自报一下身份,老生是余秋雨先生作品的热情读者,但不是“雨丝”。
自己评估,喜爱秋雨先生的笔触和叙述方式,但是没有达到那种非常狂热、如痴如醉的程度,还是够不上“雨丝”的资格。
同时声明,对于已经是“雨丝”的各位,没有任何的不满。
还需要表明一下,对于秋雨先生总是风度翩翩的出镜、四处应邀登坛布道,传布文化之道,小小的羡慕偶尔有之,反感或者妒忌,甚至嫉恨,则断然的没有。
对于有些专门和秋雨先生咬文嚼字、考证典故乃至个别文字的误用、进而死缠不休的人士,觉得他们最应该做的事,是做好自己的学问,如果是在做学问的话。
上面说这些,是亮明一个基本的态度:对文化学者余秋雨先生的文学成就,抱有应有的敬重。
所以一听说秋雨先生到深圳的文化大讲堂开讲,便急急的找有路数的网友索票,并且热心的邀请对秋雨文章有好感的朋友同往。
尽管也有人说,这个文化大讲堂是由“华联•城市山林”这样一个楼盘项目的发展商参与发起,似乎文化的味儿会有所打折。我倒觉得,当下文化传播这样的事情,总要有人花力花钱来做,与其请几个发型怪异、乱蹦乱跳、非说非唱、永远听不明白他吐出什么字节的前卫歌星,让发疯的FANS们尖叫狂吼,不如静下心来听听秋雨先生们的传经布道,以及去看看张永和先生们的建筑双年展。有点纷乱杂沓、光怪陆离的深圳文化生态现状,实在是需要一些平衡了。
文化生态这个词,是听了秋雨先生的开讲,学了“生态文化”的说法之后翻造的。
秋雨先生这次开讲的中心内容是剖析中国的“书面文化和生态文化”。果然是洋洋洒洒,纵横古今、融贯中外。以秋雨先生学养之厚,阅历之广,做这样的讲座,的确是驾轻就熟,雍容自如,说是给予台下的听众一份文化大餐,实不为过。
然而,老生终究是有点愚钝,对于书面文化与生态文化这个命题,始终认真的在听,始终是忽而清楚,忽而糊涂。散场之际,还和几位同事朋友做了一番复习和探究,呵呵,见仁见智的切磋了几回,还是未能达成什么“共识”。隔天,再细看网站上详细的记录,现场速记对于秋雨先生的话,记得相当准确清楚,而我心中的迷惑依然未解。
秋雨先生这么说,“我们总觉得在非常肮脏的地方,非常简陋的地方才能表现出大作品来,才能有非常好的诗句,才能有很多伟大的灵魂在那些环境生长,其实我是非常认真的研究的古今中外的文化艺术史,其实实际情况都不是如此。非常简陋、肮脏和地下生活的人偶尔成功是有的,长久的成功不可能,伟大的成功更不可能。如果他一度命运不好,他能写出大作品,原因是他曾经过过非常好的生活,比如曹雪芹这样的,比如屈原。唐代最优秀的那些诗人,他们的生活状态都不错。宋代的苏东坡、李清照、辛弃疾,他们的生态水准高于一般中国人,而且相当多,这是没有问题的。所以我们一定要懂得我们如果要创造很好的文化的话,我们一定要在生态文化上取得很好的发言权,而自己也要在生态文化上有一种更优化的实践。”
这就是有关“生态文化发言权”和“在生态文化上有一种更优化的实践”的精义?
如果粗俗的来猜想,是鼓励人们来买好房子住?是为“城市山林”这样有文化指向的楼盘,做做隐性广告?不怎么像。因为秋雨先生开讲之初,就有一个婉转的声明,“讲堂在深圳,以深圳作为据点来开张的话,我们不应该看成是一个具体的物业的一种传播方式,它实际上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文化行为。”
这是秋雨先生的睿智,还有清高。
当然,对于“生态文化”的那段阐述,则表明了秋雨先生的一种坦诚的傲慢。他告诉大众,他对于居住在简陋、肮脏地方的人,是明显表示鄙夷的,基本断定不可能有才华,不可能“有非常好的诗句”,不可能“出大作品”。而他,在上海、在北京、在深圳都拥有住宅,享有很大的“居住自由度”(摘自秋雨先生的演讲),尽管在几个小时的讲演中,秋雨先生没有明确的介绍,他的华章美句,他的美妙作品,都是因为他并非住在肮脏、简陋地方的而写成的,但是,那种“在生态文化上取得很好的发言权,在生态文化上有一种更优化的实践”的优越感,是明白无误的。
因此,作为听众之一,我们一直仰起头来聆听对于“生态文化”的宣讲,结果只能坠于迷惘。”
读过秋雨先生《借我一生》、对秋雨先生生平有所研究的朋友,疑惑则更多一些。秋雨先生年轻的时候,至少也有过陋室苦读、甚至命运蹉跎的经历吧。要么,真是如先生所朗朗言之,“如果他一度命运不好,他能写出大作品,原因是他曾经过过非常好的生活,比如曹雪芹这样的,比如屈原。”
不好随便拿曹雪芹来和秋雨先生相比,因为红学家们可能为曹雪芹的一方真假墓碑争得昏天黑地,没有必要再添口水;那么,秋雨先生既然也说到了屈原,不妨就拿三闾大夫说说事儿,论证一下“生态文化发言权”和与之相关的“生态文化优化实践”的问题。
但是,还是有些不对。好像中学老师布置的课外读物里,有过这样的记载:“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不仅是屈原,好多写“大作品”的先贤先哲,都是在“生态文化”变得糟糕了之后,才有了了不起的著述,才为中华文明史留下了篇章。
这究竟是印证了秋雨先生的“生态文化”理论,还是一个悖论?
老生难解,于是糊涂。哎呀,“人生听讲糊涂始”,此之谓也。
不过还好,说上面那些话的,是相当倒霉的司马迁,老人家受了宫刑、不能住在华堂高宅、也没有居住自由度,更不可以在顶级的城市顶级的区域顶级的社区买了顶级的豪宅,然后四处作文化讲座。所以司马迁的话,不属于秋雨先生的语境,或者说,不是一个生态文化系统(抱歉,刚刚从讲堂上学来的),只能归于迂腐一类。
迂夫子司马迁说这段话,看来有一半是在为自己打气,因为他要有一股精气神,支撑自己来完成后来成为中华文化史上煌煌巨著之一的《史记》,假如他先听了秋雨先生的讲道,就有可能会很自卑,不用说《史记》,大概连一点小小的文化散文也会写不下去了。
当然,幸好有两点:一、还可以考证,司马迁先前曾经阔过、富贵过、上过什么财富榜之类,或者在京城大都繁华地,分别购置了豪宅,身份和话事权还是大大的拥有;二是秋雨先生毕竟只是当代大家,如果他和司马迁先生掉个个儿,在大汉一朝的时候,就发布这样的“生态文化”的高论,那不知由汉以降,三国两晋、唐宋元明、至清至民国至现代,多少不能高踞华堂、饱享财富的所谓文化人等、会如何的自惭形秽,自卑得不敢动笔,即使动笔,也写不出好文章来,那中华文明史可能就是另一副样子了。
呵呵,幸好的幸好,先有司马迁,后有余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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