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心尘念苏曼殊
(2011-07-04 11:5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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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曼殊王玉祥《中国日报》度牒文化 |
“风流云散”这个词,是很有意思的;用它来说说南社,也是很有意思的。
南社成立于苏州,取“乐操南音,不忘本”之意,距今已过百年。在存续的多年间,它曾辉煌一时,成员过千,知名的有柳亚子、宋教仁、李叔同、黄宾虹、周瘦鹃、邵飘萍、何香凝、黄兴等人,可谓风流云集。旧时月色不再,不过,有些人是值得回味的,苏曼殊(1884-1918年)就是一个。
苏曼殊,是南社最著名的诗人之一,通晓日文、英文、梵文等多种文字。其人多才多艺,人称“擅三绝”,即才绝、画绝、痴绝。普陀普济寺的巨幅五言对联“乾坤容我静,名利任人忙”便出自他手。
南怀瑾在《中国佛教发展史略》中提到:“擅长鸳鸯蝴蝶派的文字,以写作言情小说如《断鸿零雁记》等而出名,行迹放浪于形骸之外,意志沉湎于情欲之间的苏曼殊,实际并非真正的出家人。他以不拘形迹的个性,在广州一个僧寺里,偶然拿到一张死去的和尚的度牒(注),便变名为僧。从此出入于文人名士之林,名噪一时,诚为异数。好事者又冠以大师之名,使人淄素不辨,世人就误以为僧,群举与太虚、弘一等法师相提并论,实为民国以来僧史上的畸人。虽然,曼殊亦性情中人也。”
南怀瑾先生的上述文字,明确表示了并不认可苏曼殊僧人的身份。
马义君编有《苏曼殊文集》,苏曼殊留下诗歌凡103首,马义君对其诗歌进行了分类,结果是,仅学佛诗就有13首,占12.6%。
如果你随意翻检苏曼殊的诗歌,会发现不少以僧侣口气写下的诗句,如“芒鞋破钵无人识”,“行云流水一孤僧”,“斋罢垂垂浑入定”,“袈裟和泪落碑前”“琵琶湖畔枕经眠。”……此外,因为僧侣的身份,他还拒绝了相爱的女人:“还卿一钵无情泪,恨不相逢未剃时!”
苏曼殊亦僧亦俗的身份,向来是备受争议的。应该说,苏曼殊确曾为僧人,却又不是笃信者,他曾三进三出佛门。南怀瑾提到的“度牒”事件,一些细节显然有美化苏曼殊之处,所谓“偶然拿到”是不确的。这一事件发生在苏曼殊第三次出家(1903年)之后。此事,苏曼殊曾向陈少白详细讲述过经过:“出门(指离开《中国日报》出家)后,茫无所之。既而囊金欲尽,相识者荐往惠州某庙落发……惟地方贫瘠,所得每每不足果腹。曼殊知不可留,一日乘师他往,遂窃取已故师兄之度牒,及其仅存之银洋二角以逃……”苏曼殊不曾隐瞒,不是“拿”而是“窃”,不仅偷了度牒,还偷了钱。逃回《中国日报》社后,苏曼殊一直以 “和尚”自居,过起了半僧半俗的生活。
苏曼殊第一次出家,在1895年。因为是私生子,备受族人歧视与虐待,苏曼殊不得已随化缘和尚赞初法师到广州六榕寺出家,为“驱乌沙弥”,不久便因犯戒被逐。第二次出家在1898年,恋人的殉情让苏曼殊万念俱灰,到广州白云山蒲涧寺当了“门徒僧”。闭关三月,潜心修行,写下了“山斋饭罢浑无事,满钵擎来尽落花”的诗句,不过,最终他还是离开寺院返回日本求学。
三进三出寺院,一生自诩为僧人,这样的经历,让苏曼殊的身份有了扑朔迷离的传奇色彩。陈果夫回忆苏曼殊说:“知道他是个怪和尚,也是个酒肉和尚。”寺庙,似乎是苏曼殊逃离现实困境的避难所,而僧侣生活的单调枯寂,苏曼殊又难以长时间忍受。柳无忌说苏曼殊“隐在僧侣中也是暂时而极短,他不曾真正地遁世离俗”,的确如是。
近人王玉祥,堪称苏曼殊的后世知音。他著有《苏曼殊咏(廿四首)》,其中一首颇具代表性。“哀时无计欲何之?似阮佯狂甚阮痴。夜雪异邦湖水上,一舟吟碎拜伦诗。”头两句,言苏曼殊人生苦行言痴狂,颇似竹林阮嗣宗;后两句,言苏曼殊雪国扶桑的留学经历和对拜伦诗歌的崇尚。关于这一点,苏曼殊自己的《本事诗》说得明白:“丹顿拜伦是我师,才如江海命如丝。朱弦休为佳人绝,孤愤酸情欲语谁?”王玉祥另有“禅心尘念两凄然”诗句,道出了苏曼殊一生的徘徊困顿的缘由。真是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有五年。
注:旧时官府发给僧尼的证明身份的文件。也叫“戒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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