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母语,我有一种天生认同感。从我认字之后,我就把家里能找到的所有书都找来,于是在五年级以前,我就似懂非懂地读完了《红楼梦》、《三国演义》等名著,还将母亲订的《收获》等期刊拿来看,真有如饥似渴的感觉。有时不免挑灯夜战,终于在初中的时候把眼睛看坏了。
而英语,从初二始就倍感吃力了。花了很多功夫,无奈英语单词似乎总和我捉迷藏,朝生暮死。怎么一种感觉呢,就像是隔靴搔痒,总是隔膜得很,不得要领。高考英语便很自然地开了红灯。好容易混进大学,为了学位问题,饱受折磨的我将自己等同于英语系的同学。将英语书翻得破旧不堪,终于拿到了学士学位。工作以后才明白,学英语消耗了两年的时间,比之任何功课都要费时费力。如果能够用这些时间看看专业书,自己的学业又该如何精进呢?和我有切肤之痛的同学很多,为什么我们的学业要用英语来进行评判呢?
现在我的学生,也在奋力地为英语拼搏,他们大多数人认为,语文有什么好学的呢?这真使我悲哀。
单就文学而言,离开了母语就意味着失去了根的滋养。因为根深才能叶茂。
很多传记里说张爱玲英文好过母语。关于这一点,我并不相信。张最主要的作品是在23岁到25岁之间完成的,这期间她生活在上海,母语的环境给她提供了丰富的创作灵感,使张爱玲在短时间就名扬文坛。而到了美国之后,她作品的味道就越来越淡了,似乎找不到当初的感觉了,她的写作的源泉被切断了,因为她远离了祖国,远离了母语。用英语来写作无疑像拄着拐杖走路,一步三摇。张爱玲的房东说,张的眼神很古怪,并说张的脑子有病。其实,也并不能怪这个房东老太太不识泰山。她怎能读懂张爱玲身处异国孤独寂寞又无人倾诉的眼神呢?
顾城更是一个可悲的例子,以为能在国外找到世外桃源,在语言不通的国度里,顾城甚至听不懂妻子和友人英语的交谈,又如何谈得到用诗一样的语言去征服它国的读者呢?顾城之所以陷入爱情的悲剧,和他得不到人们的认可,空虚的心灵需要激情的寄托大有关系。试想,一个如日中天的众星捧月般的诗人,怀着征服世界的热望,以为处处有鲜花和掌声,谁料到生存都成了问题,几乎成了养鸡专业户,他内心的悲哀和痛苦该是怎样一种状态!而这种状态,不能不说和他脱离母语环境有关(关于高行健《灵山》的成功,我想大约是特例)。
读别人的人生,总可以领悟一些人生的道理,从而妥善地安排自己的人生。有时我自觉很幸福,因为我至少生活在母语的环境中,指尖流淌的是母语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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