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钟琴

序

作罢《七律·咏钱镠》，意犹未尽。吴越王钱镠之为人称道，不独因其文治武功，还缘于其风流卓绝的一句名言：“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吴越王妃戴芙蓉，每年寒食节前必返临安娘家小住以侍奉双亲。某年，戴芙蓉回娘家盘桓多日尚未回宫，钱镠目睹良辰美景，心思如花美眷，便派人给戴芙蓉送去一封书信，纸上只有九个字：“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陌上花开”四字，写尽春日风情。欲催爱妃早点回来，却言“缓缓归矣”，真是柔情缱绻，意蕴深远。村主的淄博老乡、清代诗人王士祯在《渔洋诗话》中说：“五代时，吴越文物不及南唐、西蜀之盛，而武肃王寄妃诗云‘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二语艳称千古。”又在《香祖笔记》中写道：“武肃王不知书，而寄夫人诗云‘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不过数言，而资致无限！”

别小看这了了九个字，实乃妙手偶得，一般人一辈子也想不出来。由此亦可知钱镠乃允文允武之人。王渔洋说钱镠“不知书”，未免信口开河。著名诗人罗隐是钱镠的重要谋臣，罗隐病重之时，钱镠前往探望，在罗隐门外的墙上题句云：“黄河信有澄清日,后代应难继此才。”平仄合律，对仗工整，绝非“不知书”者所能为。《全唐诗》及《全唐诗外编》录其诗18首，虽皆不如这九个字“艳称千古”、“资致无限”，但皆流畅可读。

奇句一出，天下传诵。时人根据“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编成《陌上花》民歌，广为传唱。北宋时，苏轼任杭州通判，听到《陌上花》民歌后，诗兴大发，吟下三首七绝，也题为《陌上花》，诗云：“陌上花开蝴蝶飞，江山犹是昔人非。遗民几度垂垂老，游女长歌缓缓归。”“陌上山花无数开，路人争看翠軿来。若为留得堂堂去，且更从教缓缓回。”“生前富贵草头露，身后风流陌上花。已作迟迟君去鲁，犹教缓缓妾还家。”

“苏门四学士”之一的晁补之读到苏轼的《陌上花》诗后又和了三首，仍题《陌上花》。诗云：“荆王梦罢已春归，陌上花随暮雨飞。却唤江船人不识，杜秋红泪满罗衣。”“归安城廓半楼台，曾是香尘扑面来。不见当时翠辇女，今朝陌上又花开。”“云母蛮笺作信来，佳人陌上看花回。妾行不似东风急，为报花须缓缓开。”

村主浮想联翩中，一句“陌上花开香满衣”脱口而出，遂不揣鄙陋，凑成三首“轱辘体”《陌上花》，聊寄思古之幽情。诗云：

一

陌上花开香满衣。千乘万骑沐春晖。
君王触景思妃子，却劝伊人缓缓归。

二

春梦醒来思绪飞，陌上花开香满衣。
岁月匆匆人易老，苹车缓缓几时归。

三

长思物是与人非，不见芙蓉缓缓归。
临风独立休惆怅，陌上花开香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