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上了车之后，我就开始后悔，因为完全不知道该讲些什么，又不能傻坐着——还不如挤地铁自在呢。

 

他大概也有同感，开口问我的第一句话是：你和沈主任是一间公司的啊。

 

这不废话吗！

 

我嗯了一声，问他和那对夫妇是什么关系。

 

他很老实地跟我讲，他是和那对夫妇中的男的是朋友，那男的是检察院的，处理公司一些事情的时候认识的，“来往也不算很多吧。”他最后这样总结了一句。

 

我心下有些疑惑，来往不多怎么就给介绍女朋友呢？但转念一想，我和沈主任也谈不上什么交情，她不也给我介绍男朋友吗。最后，我只能把这些归结为已婚女人吃饱了没事干的热心。

 

刘四法话并不多，但人很细心，他一边开车，一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瓶水来递给我，还略带歉意地说：今天你没吃好吧。我看你吃得很少。

 

我搪塞道：“天太热，没什么胃口。”

 

他又说，依然是很抱歉地口吻：“今天这个地方离你家挺远，交通也不方便，不好意思啊，是邢科长他们建议的，说家菜的味道好。”

 

我心下有些愧疚，心想冤枉他了。“你怎么知道我家到这里交通不方便？”我有些好奇，他们这些开车的人怎么会知道我们这些坐公交车的疾苦。

 

他笑了，这一次，他的笑里有些成熟的味道：“我又不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我家以前就住在莘庄那边，一直住到我初中。后来我们才搬到现在住的地方。”

 

在聊天中，我了解到他其实并不是上海本地人，父母都是江苏人。他父亲从一支包工队开始干起来，一直到后来成立了建筑公司，还另外有一家装修公司。只是可惜，在事业上了轨道之后，他的父亲也透支了自己的健康，最终留下了老妻儿女以及他为之奋斗了半生的两间公司，撒手而去。

 

这样的谈话有些沉重，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而且，我也并不确定他是否需要安慰，因为他在讲述这一切的时候，语气很平静。

 

“对不起，第一次就跟你聊这些。”他又抱歉地说。我发现，他习惯于这样的谦卑语气。

 

“没关系没关系，真的，不用抱歉——其实，你也挺辛苦的。”我由衷地说道，虽然，他并没有说过，但我知道，要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年轻人去担负一家公司，是很不容易的——他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风光。

 

他笑了笑，问我：“你多大？对不起，他们告诉过我，我忘记了。”

 

“23，你呢？”

 

“真年轻。”他又笑了笑。“我已经老了。”

 

不知为什么，他说这话的语气很像石磊，石磊也是这么对我说：“我已经老了。”

 

忽然间，我对他心生了好感，女人就是这么奇怪，对一个人产生好感或者厌恶都可能是一瞬间的事，因为一件极小的事，比如，一句话。

 

他把我送到了小区门口，在我下车的时候，他突然说：留个电话号码吧。

 

 

 

周一一上班，沈主任便把我召进了她的办公室。

 

“怎么样，后来你们俩去哪里了？”沈主任的笑容像八宝饭一样内容丰富。

 

“没去哪儿，他送我回家了。”

 

“你觉得他人怎么样？”沈主任对于我的回答不甚满意，继续追问。

 

“还好吧。”

 

“人家对你印象可不错呢。”沈主任很得意的说，好像我这个人是她缔造的。

 

“噢，是吗？”我有些好奇，不知他是怎么说的。

 

“小刘说你不错，小小年纪就一个人独立在上海打拼，很难得的。还说你很聪明。”

 

我心里有些小小的高兴，虽然我不知道他何出此言，但是，夸我聪明比夸我漂亮更让我开心一些。

我带着一点小得意和没来得及抹去的笑容刚回到座位上，就听见王兰冷冰冰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你去哪里了？我刚才找半天。上班时间，不要到处乱逛。”

 

接着她又问我：“上次让你找的那几个候选人找到没？怎么这么连一份简历都没发给我？”

 

其实，她所谓的不久，不过就是一周，而且，我已经发了简历给她的邮箱。

 

“我已经发给我你了，上周五发的。”我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盯着她，有一种回击后的畅快感觉，浑然不知，我的自以为是正在给我的职场之路铺下荆棘。

 

王兰没再说什么，悻悻地回到座位上。

 

一分钟之后，我收了她的邮件，她的邮件很简单，此人不符合要求，请在本周内提供三份符合要求的简历。

 

有时间，有量化标准，完全符合SMART原则，除了有点难度高。

 

我明白这是王兰的故意刁难，可我只能忍气吞声，谁让她是我老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