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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分类: 你欠我幸福(小说) |
天终于亮了,陈清扬看看表,才六点,麦家宁说他要到下午才能到。虽然一夜未曾合眼,可是她一点都不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神采飞扬,她笑着地自己说,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陈清扬给自己安排了许多事,去旅行社订团,买路上需要的吃的,用的。虽然一上午她都忙忙碌碌没有闲暇,可是,只要一想到麦家宁三个字,她便不由自主地笑了,麦家宁这三个字,像影子一样,不离她的左右。
忽然,陈清扬想,为什么不去机场接他呢,这样,不就可以早一些见到他了吗。于是,她给麦家宁发短信,问清了航班号和时间。
站在机场大厅的时候,陈清扬忽然很紧张,她去洗手间照了好几次镜子,一会看看自己的头发有没有乱,一会看看是不是妆有些花,一会看看衣服搭配得合适吗,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马上要出嫁的新娘,这一天,对她来说意义重大,可她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完美。
航班到港了,一股要人流向出口涌来,陈清扬一眼便看到了麦家宁,他穿着浅蓝的T恤,略深些牛仔裤,运动鞋,双肩大背包,网球帽,一副休闲度假的打扮。陈清扬使劲冲他挥了挥手,张了张嘴,却不知该称呼他什么好。
与此同时,麦家宁了看到了陈清扬,陈清扬穿一件绿色的T恤,白色的七分裤,长头发束了起来,扎在脑后,看起来,就像三月间刚吐芽的柳条,嫩绿,清新,充满希望。
没见到麦家宁的时候,陈清扬觉得有几千几百句话要对他说,可是真见到了他,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甚至有些紧张,手心里都开始冒汗了。
“怎么不讲话了,电话里不是话挺多的吗?”麦家宁似乎看出来陈清扬的紧张,他觉得怪有趣的。
“没有啊,不是在说吗。”陈清扬说着话,不知怎的,脸却突然红了。
麦家宁呵呵笑了起来:“怎么,还不好意思啊。”
听他这么一说,陈清扬脸更烧得厉害,她一把挽住麦家宁,一扬脸,说:“讨厌。”
麦家宁笑笑没有说话,只是用另一手握住了陈清扬手。陈清扬望着他笑了笑,渐渐地觉得没那么紧张了。她真希望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只要和他在一起,无论走到哪里她都愿意,也不再害怕,不再孤独,因为,有他在身边。
“你住在哪里的?”
“春熙路附近,一家连锁酒。”
“我们换一家吧。”
“为什么?这家酒店挺好的,挺干净的,也很便宜,就是,房间小了点。”
“我喜欢住得舒服一点,我们换家好点的,好吗?”
陈清扬看看麦家宁,欲言又止,点点头,说:“好,听你的。”
上了车,麦家宁对出租司机说:“香格里拉。”
陈清扬有些意外,她以为麦家宁说得好一点,也就是换个四星级的酒店。毕竟只住一晚上。
“怎么了,不说话?”麦家宁转头看看陈清扬。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太奢侈了。”陈清扬闷闷地说。
麦家宁呵呵地笑了,“哟,已经开始有点管家婆的味道了嘛。好,只此一次,下次听你的,好不好?”
听了这话,陈清扬不觉喜笑颜开,她想,两个人在一起,总有一个彼此适应的过程。他比她大,他的某些习惯自然时间也更久,她觉得自己应该多去配合他。
“你说我们订几间房间啊?”麦家宁悄悄在陈清扬耳边问道。
陈清扬听明白了麦家宁的意思,脸又开始发烫。在这件事情上,陈清扬并不是一个守旧的人,她认为男女情爱是一件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事,如果真的是发乎情,那也不必刻意止乎礼。
她转过脸看着麦家宁,笑嘻嘻地说:“听你的。”
“好,那就听我的,你什么都不用管了。”麦家宁说。
听到麦家宁这句话,陈清扬觉得安心极了。她一直就希望有一个男人对她说,你不用管了,跟我走就行了。就像那首歌里唱的,拍拍我的肩,我就跟你走。
到了酒店,略事休息之后,陈清扬提议去文殊坊,麦家宁欣然同意。他说:“服从组织安排。”
文殊房是以川西民居为特色的仿古步行街。走在石板路上,两边是青砖黑瓦,雕梁画栋,朱红的大门,布满青苔的水缸,花团簇拥的门斗,坡屋顶房檐上的滴水瓦当,每一处都体现着浓郁的老成都风情。这里面还汇集了各种特色的工艺品小店,有石器,陶器,木雕。
陈清扬和麦家宁手牵手在里面逛着一家家小店,看看这个,挑挑那个,就算什么也没买,也觉得很满足。两人边走边聊着天,远远地看见红彤彤的一片。
“那是什么?”陈清扬摇了摇麦家宁的胳膊问道。
“不知道,过去看看。”
原来,是一家卖豆花的小摊,他们看见的红彤彤的都是灯笼,摊主很有创意地用几十个红灯笼做了围屏,很有点温柔富贵乡的意思。
“在这儿吃点东西吧,我正好也有点饿了。”麦家宁看着陈清扬恋恋不舍的样子,便说道。
“好啊好啊,我也正有此意。”
陈清扬点了一份豆花火锅粉,豆花入口即化,还伴有香浓的火锅的味道,咸香入味,宽粉滑爽劲道,陈清扬连呼好吃。只是,辣椒实在太辣了,再加上火锅粉又很烫,吃的陈清扬两腮通红,额上冒汗。
“好吃吗?”麦家宁笑着问陈清扬。
陈清扬嗯了一声,点点头。
麦家宁用餐巾纸给陈清扬擦了擦额头的汗,说:“是不是很辣?”
陈清扬忽然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麦家宁。
“怎么了?”麦家宁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陈清扬突然这样看着自己。
“我觉得特别高兴,可是,我总觉得像做梦一样。”
“我保证,你不是在做梦,快吃吧。”
“我想喝可乐,冰的。”陈清扬忽然想起了那对和她一起吃伤心凉粉的北京情侣,现在,她也要享受一下女朋友的特权。
“不行,刚吃了这么辣的,喝那么凉的东西,胃受不了。”没想到,麦家宁断然拒绝了陈清扬的要求。
陈清扬撇撇嘴没说什么,可心里其实是高兴的。她喜欢他这样对她说话,因为,只有对自己人才会这么说。那种相敬如宾的感情,在红楼梦里是这么说的:纵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吃完饭,两人继续逛小店,陈清扬被一家石器店所吸引。店主说,这里面的石器都是非洲肯尼亚当地制作的。里面有各种烛台,石碗,石盘。运用天然彩石的文理,再加上艺术的加工,每一件都很精致,陈清扬看的爱不释手。陈清扬拿着一对烛台,对麦家宁说:“看,漂亮吗?”
“这是什么?”麦家宁打量着这两个造型怪异的石器。
“烛台呀。有特点吧,烛光晚餐的时候用,多有情调。”陈清扬兴奋地说。
麦家宁皱了皱眉头,说道:“可是,你打算在哪里烛光晚餐才配得上这对烛台呢?山顶洞?”
“去你的。”
说完,陈清扬再看看手里的烛台,自己也撑不住笑了。
“你喜欢就买下来吧。”麦家宁说着要掏钱付账。
“哎,我自己买。”陈清扬上前阻止。
“好了,别争了,就算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吧。”麦家宁说。
陈清扬退到一边,不再争了。她发现,有男人买单的感觉还真挺好的,当然,前提是,这个男人是她喜欢的。就像张爱玲说的,女人花心爱男人的钱,是一种幸福。
回到酒店,陈清扬长舒了口气,说:“累死了,我昨晚一晚上没睡,现在好困啊。”边说,边打了个呵欠。
“为什么一晚上没睡?”麦家宁问道。
陈清扬自悔失语,嘻嘻笑了两声,并不作答。
“咦,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太激动了?”麦家宁逗她。
陈清扬忽然转身,双手环住麦家宁的脖子,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说:“是,我是太激动了,所以,我一晚上都睡不着,而且,我怕——。”
“怕?怕什么,怕这只是一场好梦,睡醒了什么都没了?”麦家宁轻声地问道。
“嗯。”陈清扬点点头。
麦家宁轻轻地吻吻她的唇,笑着叹了口气。
“为什么叹气?”
“没什么。”
“不,告诉我,为什么叹气。”
“我只是觉得——”麦家宁停住了没有再说下去,看着陈清扬这么开心,他不想说让她扫兴的话。
“觉得什么?”陈清扬执拗地问。
“觉得你太爱我了。”麦家宁还是说了。
“这样不好吗?”
“不是不好,只是,万一,当然,我是说万一,那样,你也会伤的很深。”
“为什么说这个?”果然,陈清扬松开了手,有些受打击。
“我只是这么说说,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对不对。”
“那你为什么不是乐观地去想呢,为什么这和悲观呢?”
“我就是一个悲观预期的人啊,这是我的习惯,总是先假设最坏的情况。”麦家宁说道。
陈清扬低头不响,过了一会,她忽然身子一偏靠在麦家宁的肩上,嘟哝道:“不管,反正我们不是一夜情?”
麦家宁呵呵地笑了,抚摸着陈清扬的头发,说:“傻丫头。”
陈清扬靠在麦家宁的肩上,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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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陈清扬忽然醒了过来,一时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处。接着,她想起几个小时前的情形,不觉在黑暗默默地笑了,她侧身卧着,借着门廊地灯暗暗的光线看着睡在身旁的男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踏实。她喜欢他紧紧抱着她的感觉,那会让她觉得,他就是她的天,她的一切,只要在他的怀中,她什么也不用怕了。她调整了一下睡姿,把头深深地埋在枕头里,满足地再次睡去。
第二天,坐在前往九寨沟的旅游巴士上,陈清扬对麦家宁说:“你知道吗,我一直有个愿意,就是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去旅游,就像现在这样,坐汽车,坐火车,一边看着沿途的风景,一边聊天,或者干脆什么也不说,就这样,手握着手坐着。”
麦家宁用力握了握陈清扬的手,问:“那现在你的愿望实现了吗?”
陈清扬点点头,微笑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坐在陈清扬他们前排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男孩。刚开始的时候,小男孩还挺乖,老老实实地坐在妈妈身边。可是过了没多长时间,小家伙就有些坐不住了,开始探头探脑地东张西望,小家伙长得很漂亮,眼睛又黑又大,湿润润的,像颗紫葡萄,一头浓密地黑发,天然地卷曲着,他回头看陈清扬的时候,大眼睛忽闪忽闪地,让人心生怜爱。陈清扬努着嘴,向他扮鬼脸,孩子小嘴一咧,开心地笑了。妈妈听见儿子的笑声,转头看看儿子,又看看陈清扬,笑着说:“唉,可淘气了。”言辞之间,满是得意和幸福。
“你儿子真好看,可爱死了。”陈清扬真心赞道。
妈妈一听,不禁笑逐颜开,可嘴上还谦虚道:“漂亮啥,光知道淘气,一会不见,就把脸糊成花猫了。”
“多大了?”陈清扬问小男孩。
“快,告诉阿姨,你几岁了。”妈妈在一旁说道。
小男孩只是偏着着,看着陈清扬,却不答话。
“小笨蛋。”妈妈爱怜地拍拍儿子的头,代为回答:“六岁了。”
“叫什么名字啊?”陈清扬又问。
“多多。”这次,小男孩开口了。
“噢,多多,这名字真好听。”陈清扬伸手摸了摸小男孩的脸。
麦家宁一直默不作声地看着陈清扬逗小男孩,脸上微笑着,可是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尤其是当他听到小男孩六岁的时候。他心里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也该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了。想到此,他又想起了罗越,心情不禁黯淡了下去,看着身旁一门心思开心的陈清扬,他开始怀疑,这一次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可是,当那天晚上,他在电话里听到陈清扬拖着哭腔说她想他的时候,他就无法压抑内心的情感。可是当情感的潮水退去了,面对生活的现实,陈清扬能接受他身后的这一切吗?他想,这次回去,该和罗越好好谈一谈了。他预感,那将是一场艰难的谈话。他不知道这场谈话将来带来什么后果,他开始隐隐地有些担心。
都说五岳归来不看山,九寨归来不看水。这句话,只有当你真正走入九寨沟看到九寨的水,你才会有深切地体会。
散落在林间的大大小小的海子,宛如一块块碧琉璃,清澈,明净。陈清扬和麦家宁两人放弃了乘沟内的交通车,一路沿栈道向五花海的方向走去,沟内绿荫成林,水清如碧,处处有惊喜,处处是风景。走栈道的游客不多,很多时候,只有他们两人走在林间,一边是清可见底的湖水,一边是葱茏的山林,偶尔会有小松鼠匆忙地从他们面前的栈道经过。他们停停走走,一会看看山,一会看看水,看看水里自由自在地鱼,觉是生命就该如此。
“唉,要是能一辈子住在这里,该多好啊。”陈清扬叹口气道。
“住几天还行,时间长了,你就烦了。”麦家宁道。
“不会的,只要是我们俩在一起,住一辈子我都愿意。”
“你呀,着了魔了。”麦家宁取笑道。
“哎,你说,我们要是在这山里有所房子,养养鸡鸭,种种菜,每天早晨,我们一起去散步,下午的时候,我们一边晒太阳,一边看看书。晚上,我们坐在院子里看日落,那该多美啊。”陈清扬被自己描述的画面陶醉了。
“我一直希望有个农场,养许多马。”
“好啊好啊,我陪你。”
“你陪我?”麦家宁偏着头看看陈清扬。
“是啊,我陪你,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老的我们哪儿也去不了,我还依然是你手心里的宝。。。。。”陈清扬一边说一边哼起了歌。
“你知道吗,这个生日,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个生日。”
“这辈子?你才多大,你还有许多个生日要过呢。”麦家宁说。
“以后,我每个生日你都会陪我过吗?”陈清扬停住了脚步,郑重地问麦家宁。
麦家宁看着陈清扬不知该如何回答,对他来说,这只是他们关系的开始,以后会怎样,他心里并没有十分的把握,他当然希望和陈清扬能有一个好的结局,但是,生活中的事,谁能百分之百的肯定?可是,陈清扬却仿佛在一开始就肯定了一切,认定了一切,一开始,就把她全部的感情毫无保留地交了出来,他不知道,现实,是否能承受这样的重托?
“清扬。”麦家宁张口想说什么,可最终,他还是停住了,他不想在她生日的时间,让她不开心,他希望让她过一个开心的生日。
“嗯?你要说什么?”陈清扬奇怪地看看麦家宁,欲言以止可不是麦家宁的风格。
“我想说,我从没见过你像这两天这么开心。”
“是啊,都是拜你所赐,特傻,是不是?”陈清扬也觉得自己这两天高兴得有些过头了,可是,那种幸福的感觉就像泉水一样不停地涌出来,溢满身心。
“不是,挺可爱的。”麦家宁微笑地说。
“真的?”陈清扬自信地一笑,眼里亮闪闪的,仿佛揉进了九寨的阳光。这个笑容,在那一刻定格,深深地烙在了麦家宁的心里,在以后的许多个日子,每当他想起陈清扬,便会想起她在那一刻的笑容,清亮,明媚。像九寨的水。
在回上海的前一晚,麦家宁很郑重地和陈清扬谈了一次话。
陈清扬正在整理箱子,麦家宁拉住她的手说:“清扬,我有些事想和你谈。”
陈清扬先是笑嘻嘻地看着麦家宁问是什么事,可是,看到麦家宁一脸凝重,于是便收起了笑容,坐在了床沿上。
“你知道,我曾经结过婚。”
“知道啊。”陈清扬点点头,不明白为什么麦家宁会突然说起这个。
“你不想知道我们为什么离婚吗?关于我的过去,你好像从来没有问过。”
“是的。我是没问过。因为,我觉得那不重要。我关心的是现在,还有将来。我关心的是,我们能不能过好现在到以后的每一天。我不需要知道你的过去,知道得越多,心也就越累,我不想自己那么累。”陈清扬说道。
“可是,过去会影响现在还有将来。”麦家宁说道。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很残忍,好像是把别人从美梦中唤醒逼着别人面对冷酷的现实。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可以让陈清扬就这样沉浸在她自己的梦里,永远这么快乐着,永远不要醒过来。
“我不知道,就不会影响了。”陈清扬固执地说。
“你这是自欺欺人。”
“就算是吧,有什么不好吗?我为什么一定要了解你的过去呢?”直觉告诉陈清扬,如果她真的了解了麦家宁的过去,眼前的平静和幸福将会被打破。不,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这幸福,来得多么不容易啊,谁也不能破坏它,包括麦家宁。
“你可真倔啊。”麦家宁笑着摇摇头。
“我相信你。你的过去是你的事,你会处理好的,对不对?”陈清扬看着麦家宁,眼神里有些可怜兮兮的味道。麦家宁看了,心里有些疼。
他拍拍陈清扬的手,说:“那就不说了。”
陈清扬笑了笑,起身继续去收拾衣物,可是,她有些忧心忡忡地,为他们的未来,也为她的爱情。
飞机起飞的时候,陈清扬情绪有些低落,那是一种盛宴结束后的失落感。她真希望可以把这三天无限地延长,她真希望永远留在成都不要回到上海。可现实是,两个小时之后,她又将回到上海。回到过去与现实交织的上海。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结束了。
飞机降落在了浦东机场。陈清扬忽然觉得这一切像是做了一场梦,而现在,该是梦醒的时候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麦家宁从上飞机就发现陈清扬有些沉默,开始还以为她是累了,可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你是回家还是回公司?”
“回家,休息一下,这几天可真够累的。”
陈清扬点点头,她想和他一起吃晚饭。她觉得自己像一个癌症病人一样,惜时如金。
“我先送你回家吧。”麦家宁说。
“我不想回家。”陈清扬说。
“不想回家?那要去哪儿?”
“我想和你一起吃晚饭,我请你吃晚饭好不好,我知道有一家贵州菜很好吃。”
“改天再去吧,今天真的有些累,明天我还要开一天的会。”麦家宁好言安慰道。
“噢,那好吧。”陈清扬点点头。
麦家宁看着陈清扬落落寡合的样子,他有些明白陈清扬在担心些什么了,真是个敏感的女孩子,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陈清扬的敏感,使得麦家宁对于未来更加的担忧。他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从成都回到上海已经两周了。这两周,陈清扬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等待。等麦家宁的短信,等麦家宁的电话,等他来接她去吃饭。当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等待的时候,等待便无限漫长,似乎总没有一个尽头。她也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比如,看看小说,上网聊天,去逛街。可是,无论她在做什么,那都只是形式,她真正在做的,还是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等待麦家宁还有和他相关的一切。
每天晚上九点左右,是陈清扬最开心的时间,因为差不多每天这个时候麦家宁都会打电话给她。有时候,他还在公司;有时候,他是刚和客户吃完饭,开着车。有一次,麦家宁开玩笑说:“怎么我每次查岗你都在啊。晚上也没安排活动?”
陈清扬笑着说:“谁让你打电话那么规律的,我是利用中场休息回来接电话的。”
只有当这个时候,陈清扬才稍稍安心,觉得她是麦家宁的女朋友。
有一天晚上,麦家宁的电话迟迟没有打来。陈清扬一直等,等到十二点,她终于忍不住给麦家宁打了过去。
“你怎么还没睡?”电话一接通,麦家宁便问道。
“我睡不着。”
“怎么了,想我了?”
“嗯。”
“我晚上开会,十一点才结束,怕你睡觉了,就没打给你。”
“你现在在哪儿?”陈清扬问。
“刚回家。”
“你吃饭了吗?”
“在公司吃过了。”
“我饿了。”
“你没吃饭?”
“没。”
“那怎么办?”
“没事,就当减肥了吧。”陈清扬开玩笑道,“行了,你早点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挂断电话,陈清扬心满意足地睡觉了。仿佛只有通了电话,这一天才算真正结束。
陈清扬睡得正香,忽然被门铃惊醒了。
“谁呀?”她有些害怕,不知道是谁。
“我。”是麦家宁,陈清扬一下子精神了。
打开门,几只饭盒递到了眼前。
“送外卖的。”麦家宁笑容可掬地说。
“呀,怎么是你啊。”陈清扬即意外又感动。
“你不说饿了吗。我就去买了消夜给你送来。”
两人一起吃完消夜,陈清扬看看表,已经快二点了,“你今晚别回去了,这么晚了。”
麦家宁看看墙上的时钟,点点头说好,又看看陈清扬打趣道:“干嘛那么开心。”
陈清扬本想要故意板起脸,可是,看到麦家宁一脸邪邪地坏笑,又装不去了,于是也笑了。
麦家宁洗完澡出来,身上还挂着水珠。陈清扬拿过一个大毛巾给他擦着,嘴里还在说:“水凉吧,我让你别洗,感冒了怎么办,你也不擦干再出来。”
麦家宁笑着轻声说:“我没那和娇气,冲个凉水澡不会感冒的。”
“那万一呢?”陈清扬瞪了麦家宁一眼,可她的眼里,全是心疼。麦家宁忽然心里一阵感动,抱住了陈清扬,他的唇狠狠地压在了她的唇上。陈清扬感到一阵甜蜜地眩晕,仿佛要融化了一般。她在他耳边低吟道:我爱你。
罗越心里有些不安,麦家宁在电话里说有事要谈,听他的语气像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是什么事呢?罗越在心里猜测着。
差一分钟七点,门铃响了。他还是那么守时,罗越看了眼表,心想。
麦家宁进了门自己拿了拖鞋换上,走到客厅,茶几上,已经泡好一杯茶,是他常用的杯子。他看了罗越一眼。对于今天的谈话,他非常为难,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最近身体怎么样?”麦家宁先开了口。
“老样子,你也知道的。”
“定期去医院做检查吗?”
“嗯。”
“罗越,对不起,要不是当初我——”每次面对罗越,麦家宁都会陷入深深地内疚和自责。
“家宁,算了,事情过去那么久,再说,那也只是一个意外。你也不想的。”想起过去的事,罗越心里还是会隐隐作痛。
“你今天找我什么事?”罗越问道。
麦家宁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对罗越开口,他也无法预料罗越知道后会有怎样的反应,之前曾经发生的事,让他依然心有余悸。
“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子。”麦家宁终于说出了口,可说出来之后,他并未觉得轻松。
“哦,是吗?”罗越脸色有些发白,可是,她还是装作很平静的样子。
“我们——。”
“不用和我说你们的事,我们不是有约在先吗,你交女朋友,我不干涉的,只要你记住你答应过我什么。”罗越越说越快,她觉得喉咙发紧,她的声音她自己听起来都觉得陌生。
“我想和她在一起。”
罗越转过头,盯着麦家宁道:“什么意思?什么叫你想和她在一起。”
“我想和她结婚。”麦家宁平静地看着罗越。
罗越两手相握,十指紧扣在手背上,仿佛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手指尖上,她狠狠地抠着手背,却一点不觉得疼。
半晌,她才缓缓说道:“家宁,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你不会和别人结婚,你会照顾我一辈子,你忘了吗?”
“我没忘,我就算结了婚,我也一样可以照顾你。”
“可能吗?你结了婚,有了新的家庭,你还会照顾我吗?就算你肯,你妻子会同意吗?他会同意你在另一个女人家过夜吗?她肯吗?”罗越咬着牙,狠狠地说道。
罗越的一席话可谓一剑封喉,让他无话可说。他背靠在沙发上,仰天叹了口气。
罗越凑近前去,抓住麦家宁的手说:“家宁,你找女人,你和她们上床,我不在乎,真的。只要,只要你别和她们结婚,行吗。你要是走了,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麦家宁一动不动靠在沙发上,罗越的每一句话,都仿佛一块巨石,封住了他的出路。
罗越伏在他肩上哭了,哭得很伤心。他反手握住罗越的手腕,手指碰到了一处异常的皮肤,他的心疼了一下。那是一道疤痕。四年前,罗越得知他准备和一个女人结婚,便割了腕,幸亏及时发现抢救了过来,可是,她的手腕上却永远留下了这道疤痕。这道疤痕让麦家宁胆战心惊。也是在那个时候,他答应罗越,他不再结婚,他会照顾她一辈子。
这是一场失败的谈话。其实从一开始,麦家宁就有这样的预感,可是,他还是想试一试,事实证明,他失败了。他的失败,从七年前那场意外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临出门的时候,罗越对麦家宁的背影说:“家宁,你记住,你欠我的,你这辈子都还不清。”
麦家宁停了几秒钟,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一眼罗越,点点头,转身走了。
门咔嗒一声锁上了,罗越跌坐在沙发上,失声痛哭起来。
陈清扬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具体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出来。
最近一段时间,每次见面的时候,麦家宁都是像现在这样,坐在她对面,眼睛却看着别处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问他,他又总说,没事,忙之类的。
“喂,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麦家宁对于陈清扬的提问一脸茫然。
“我的新工作啊,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陈清扬有些不高兴。
“噢,对不起,我今天挺累的。你说你找到新工作了?”
“算了,你累就不说这个了。”陈清扬没了情绪,她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了。
“你工作找在哪儿了?”麦家宁装作很有兴趣的样子问陈清扬。
“不说了。”陈清扬赌气说道,可接着,她又说道:“在淞江开发区。”
“那不是离你家挺远的?”麦家宁说。
“是啊,所以我有些犹豫。”陈清扬道。
“你可以搬家嘛,反正你也是租房子。”
“嗯,是啊,我也在靠虑这事呢。”陈清扬看了麦家宁一眼,又笑嘻嘻地说:“你家那个位置还挺合适,要不,你出租一间房子给我,反正你空房间那么多,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搞点创收。”其实,陈清扬已经基本定了一处房子,离麦家宁家不远,她上班也很方便,小区旁边就是班车点。她这么说,一来是开玩笑,二来,她也想看看麦家宁是什么反应。
“啊?这不太好吧。”麦家宁将错就错,开着玩笑。
“这有什么不好?”陈清扬半认真地问道。
“这影响多不好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别人知道了多不好啊。”
“别人是谁啊?再说了,孤男寡女怎么了,男未婚女未嫁,这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我还不怕影响不好呢,你怕什么?”虽然陈清扬本来也没打算真住在麦家宁家,可是,麦家宁的话却伤了她的自尊心。玩笑开着开着倒像是成真的了。
“好了好了,别生气,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嘛。”麦家宁打了个哈哈,把这事支吾过去了,陈清扬也就只好作罢,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可她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
陈清扬最终还是没忍住把这件事告诉了海蓝。她需要一个局外人帮她分析一下。
“你说,他是不是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啊?”陈清扬苦恼地问海蓝。
“我觉得像他这样的人,应该不会。”
“那你说他为什么对我忽冷忽热的,再这样下去,我不疯也要得寒热病了。”
海蓝看着陈清扬,也是一筹莫展。首先,她不了解麦家宁,只是从老公GARY口中只言片语的了解此人在工作上是如何的卓尔不凡,但是,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工作上的能力不代表在处理感情问题上也具有同样的能力。甚至可以说很多人可以处理好工作问题但在感情问题上却是一团糟。因为,工作需要的是理智,是逻辑分析。可是这一套用在感情上却容易出问题,因为感情是不能用理智来分析的。就好像一个唯美的童话,你偏要用理性去分析其合理性,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唉,我真希望我们能一直待在成都不回来。成都真是一个世外桃源啊。”陈清扬无限向往的追忆在成都的那三天,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从成都回来,一切都不对了呢?
海蓝安静地听着陈清扬给她讲在成都的三天,看得出来,那三天是陈清扬最快乐的日子,她把他们之间一些她认为有趣的对话都一一复述,像是一个把台词背得滚瓜烂熟生情并茂的优秀演员。在陈清扬的陈述中,海蓝能感受到爱情的味道,可是,这种味道,大多数是清扬散发出来的。如果说这是一幕戏,麦家宁显然是刚刚入戏,而陈清扬则已唱到了高潮。正因为此,陈清扬才会这样的困惑和患得患失,因为两个人不是在同一个节拍上。但如何才能让清扬明白这一点呢?看着清扬一脸幸福神采飞扬的样子,海蓝实在不忍心打破她对爱情的美丽畅想。
“清扬,你觉不觉得你把你太多的心思都花在他身上了?”海蓝小心翼翼地说道,她希望能以一种含蓄的方式点醒清扬。按说,以清扬的聪慧,理解她的话中之音应该是不难的。可是,恋爱中的女人都是盲目的,尤其像清扬这样把爱看得高于一切的人。
“这样不好吗?难道喜欢一个人不应该全情投入吗?”
“不是不好,只是你付出的越多,你受的伤害可能也会越大。而且,对对方来说,压力也越大。”
“为什么你们都这样悲观的预期呢?如果两个人相爱,为什么会想到去伤害对方呢?”
“我只是假设。”
“不,我不明白,为什么在爱一个人的时候还要计算的这么分明,步步为营。如果爱情还需要心机的话,那么爱情就不纯粹了。我只是觉得,爱一个人就应该毫无保留地去爱。”陈清扬固执地说。
“可是,你不能够爱的失去自我。”
“我没有失去自我。我只是——。”陈清扬一时语塞。
“只是怎样?”
“我只是心甘情愿地付出我全部的爱,对于我来说,爱情是给予。能够全身心地爱一个人,就是幸福。”
“那么,你就不要去在乎他怎么想怎么做了。”
“不,你不了解,我没有想过他可以像我爱他那样来爱我,我明白,一个人表达爱的方式不同,程度深浅也不同。我只希望,他能开开心心地接受我的感情,珍惜它,就足够了。”
“但你想过吗,如果你为他付出了那么多感情,而他不能回报你同等的感情,他就会有压力,他会觉得他欠你的。人最怕欠别人的,尤其是感情债。这种压力会让人逃避,最终他可能会因此而离开你。”
“我不需要同等的回报,感情不是交易。”
“那只是你的想法。他认为他应该回报你同样的感情。”
“感情不是应该怎么做,而是你想怎么做,是情不自禁。如果,所有的事都是因为“应该”,那这段感情是失败的。”
“算了,我们不要再争论下去了。不会有结果的。我们谁都不能说服对方。”海蓝叹了口气。陈清扬的固执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了。
“那我该怎么办?”陈清扬又回到了现实的问题上。
“顺其自然吧。就像你说的,你已经付出了你全部的感情,那么,你已经做了你该做的,剩下的,该是他有所表现有所作为的时候了。”
“可是,我搞不懂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就别费心思去搞懂了,他想让你明白的事,他一定会以一种清楚的方式来告诉你。如果他这么模棱两可,要么,他自己还没想清楚;要么,他不想让你明白。”
陈清扬无奈地接受了海蓝的建议,不然,她又能怎样呢?她不喜欢自己这样患得患失,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她太需要麦家宁的肯定,肯定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他们的感情。她甚至不需要他为她做什么,他只需要他的一个肯定。只有有了他的肯定,她才有力气有勇气继续爱下去。
她像一个侦探一样搜集各种可以证明麦家宁爱她的证据——她一遍遍回忆麦家宁做过的事,说过的话。但她渐渐地发现,她心里的不安和疑虑越来越多,而新的证据则越来越少。最后,她只能自己去找出各种理由来应付她心中的疑问。
他的电话少了,她说,那是因为他忙。
他的话变少了,她说,那是因为他太累了。
他不常来看她了,可能,最近他出差了。
最后她把所有的这一切归结为他不是一个感情外露的人,他是在以他的方式爱她。可是,那是一种什么方式呢?这段感情的出口在哪里?她看不到,但她非常想知道,因为,那是她的希望,是她往通幸福的大门。
她把所有的挣扎和不满都藏在心里,把对他的期望一降再降直到降无可降。因为只有降低对他的期望,才能提高对他的满意。在面对麦家宁的时候,她总是装出一副很开心,什么都不想的样子。她使出浑身的解数来维系他们的感情,她来之不易的幸福,但是,她悲哀地发现,他们的关系像一堆渐渐燃尽的炭火,温度在一点一点地下降。她伸出手去想要牢牢地抓住他,可是,他们之间,总有着一只手臂的距离。
终于,在一个晚上,她压抑已久的苦闷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宣泄出来。
那天晚上,是陈清扬主动打的电话,本来打电话的时候,陈清扬的心情挺好的。她只是看着看着电视,忽然很想他,很想听听他的声音,于是,她就打了那个电话。
“你在干嘛呢?”陈清扬这样问道,她猜他可能还在忙,如果是这样,她打算懂事地挂断电话,只对他说一句,她想他了。
“没干嘛,在看电视。”麦家宁的声音淡淡地,似乎有些累。
陈清扬心里有些不平衡了,他既然也是闲着,无事可做,为什么他不给她打电话呢?但她并没有这么他,她只是说:“最近忙吗?”她想,他最近一定很忙,因为他好几天没打电话给她,他们二周没见面了。
“还好,不太忙。”
麦家宁的回答让陈清扬觉得很委屈,因为,他在一次又一次否定她心中的答案。
“你呢,最近好吗?”麦家宁见陈清扬没有反应,于是问道。
“还好。”陈清扬闷闷地说。当初打电话的热情已经消失殆尽。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陈清扬透过电话,能听到对方电视里的声音。
“喂?”
“我在。”陈清扬低低地说道。
“我有些累了,改天再打电话吧。”麦家宁说道。
听到这话,陈清扬既生气又难过,同时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才八点多,他就说累了,以前打电话打到二点他也没说过累啊。
“改天再通话,好吗?”麦家宁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
陈清扬还是沉默。她不想挂断电话,她想和他说说话,可是,这样的话,她再不能说出口了,在她的自尊心刚刚被伤过之后。
“喂?”
“为什么?”陈清扬忽然决定要问个明白,她要把连日来困扰她的事在今天说个清楚。虽然她知道,今天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可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为什么是这样?”
这回,是麦家宁沉默了。他知道,陈清扬早晚会问的,她肯定早就想问他了,像她那么敏感的人不会对他的冷淡没有察觉的。钝刀割肉和一刀斩断,到底那种方式更好,他一直在犹豫。如果注定会有伤害,他只希望可以把伤害降到最低。
“你是不是喜欢别人了?”陈清扬问道。
她的声音听起来怯怯的,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想要祈求大人的原谅。麦家宁听得心里很难过。
“没有。”麦家宁说道。
陈清扬心里稍稍安心了一些,“那是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吗?”陈清扬真希望此刻麦家宁可以开玩笑地说她胡思乱想,甚至因此而生她的气。只要,他不要在这个时候肯定她的直觉。
半晌,麦家宁说:“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这一句话把陈清扬打懵了,她设想了他所有可能的回答,唯独没有这一句。
“为什么?”陈清扬的声音有些轻飘飘的。她觉得心里木木的,仿佛没有了知觉,她甚至不觉得疼痛。可是,她应该感到心疼的,不是吗?在她以为她得到了幸福的时候,生活又一次无情地嘲弄了她,原来,这只是南柯一梦啊。
“我们在一起没有结果的。”麦家宁狠心说道。
“为什么没有结果,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没有结果。”陈清扬知道自己有些咄咄逼人了,可是,她像一个垂死之人,只要有一线生还的希望,她都不能放过。
“我的生活太复杂了,你不可能接受。”
“有什么复杂的,你告诉我。你都不告诉我,怎么就知道我不能接受。”
“因为我了解你。”
“你比我还了解我?”
“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的。”
“不,那你也要告诉我,死我也要死个明白。”
“我不能和你结婚,不能和给你正常的家庭生活。这些,你能接受吗?”麦家宁被陈清扬的执著逼到了墙角。
陈清扬一时愣住了,这些是她不曾想到的。
“为什么?”
“记得回上海的前一天吗,我要给你讲我过去的事,你说,你不在意。但是,这些就是我过去的一部分,它会影响我现在还有以后的生活。它不可能像你想的那样,完全地割裂开。”
“你的过去,到底有什么事?”陈清扬问道。她发现,她的想象和生活本身永远都是两回事。
“你真的要听吗?”
“真的。”陈清扬说这话的时候,心忽然跳得厉害,她不知道她将听到什么,她不知道她将听到的这些会对她的生活产生怎样的影响。但是,她要听。
“唉,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命很硬的人。”麦家宁叹了口气说道。
陈清扬静静地听着,等着他下面的话。
“如果不是因为我,我儿子应该有六岁了。”说到这个,麦家宁心里一阵疼痛。
陈清扬想起去九寨沟路上,她在逗那个小男孩的时候,麦家宁一直很沉默。她还以为他是不喜欢小孩子。
“我和我前妻曾经是同事。后来我换了一家公司。婚后的第一年,我被调到昆山的分部工作,工作很忙,一周才能回家一次。因为工作压力大,对她对家里的事也就忽略了。她从小生长在单亲家庭,是一个很缺乏安全感的人。一开始她还能理解我,可是时间长了,她便怀疑我有了别的女人,有一段时间我们争吵的很厉害。我想让她冷静一下,于是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家。那个时候年轻气盛,不懂女人是需要哄的。我的冷处理更加重了她的怀疑。在我回到家后,她跟我大发脾气,几乎是歇斯底里。我从来没见过她那个样子。但后来,我才知道,孕期妇女有时候情绪会很不稳定。”
“你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了?”陈清扬问道,她没想到她眼里温存体贴的麦家宁也曾经这样的粗枝大叶。
“是的,她没告诉我。”
“后来呢?”
“后来,我们就吵了起来,吵得很厉害,我情急之下推了她一把,她——”麦家宁说不下去了,他的思绪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午后,鲜红的血,流得满地。他闭上了眼睛,那将是他一生的梦魇。
“她流产了?”
“她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流了很多血,孩子没了。她子宫被摘除。”麦家宁的声音很低很低。
陈清扬一时呆住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在麦家宁的讲述中,那些和他有关的往事,像逆流的河流,回到了现实中,回到了他们中间,宽得,超出了她的想象,无法逾越。
陈清扬忘了自己什么时候把电视关了,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话机上的一星绿色的荧光在闪烁。她想起小时候,夏天在院子里捉萤火虫,捉到了,便放进玻璃瓶里,她总是在想,有一天,能够捉满一瓶的萤火虫,这样,就可以把整个院子都照亮。可是,瓶子从来没有满过,新的萤火虫捉到了,之前的却已经死了。现实,像血一样温润,像死亡一样冷酷。现实里的那一点光,不足以照亮梦想的世界。
“你还爱她吗,现在?”陈清扬问。
“我要照顾她,一辈子。”麦家宁轻轻地说。
一辈子,这三个字,从麦家宁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是轻的,落在陈清扬的心里,却异常的沉重。这是她想要的承诺,可他已经给了别人。
陈清扬轻轻地问:“你爱我吗?”
麦家宁深深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爱吗?”陈清扬执拗地问。
“这有意义吗?如果一段感情不能有结果,不如不要。”
“为什么没有结果,我要和你在一起,只要你说你爱我,我跟你一辈子。”陈清扬哭了。
“你还年轻。”
“我是认真的。”
麦家宁没有回应。他不是不感动,但他不愿再背负一段注定要被辜负的感情。
“就这样吧,我挂了。”麦家宁说完,挂断了电话。这一次,他没有等她先挂断。
陈清扬兀自拿着电话,呆呆地坐着。
她反复在想的,似是一句不相干的话,那是很久以前,她看到过的:爱情,是无果的花;婚姻,是无花的果。
那就这样呆呆地坐了一整夜。
这一夜,花落知多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