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向台上走去的时候,除了感觉到台上一片白晃晃的灯光外,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在发言台前站定后,我向台下看去,我看到的是一片让人眼晕的迷彩色,还有一排排黑压压的头以及不时反射着冷光的镜片。掌声停下以后,礼堂里安静极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跳恢复正常的频率,然后我把目光落在了最后一排同学的头顶上,开始了我的竞聘演讲: “大家好,我叫丫丫,来自一个古而不旧,朴而不拙的城市——西安。悠久的历史成就了西安深厚的文化底蕴,在那里,曾经上演过大唐盛世的歌舞升平,也卷起过渔阳鼙鼓没落烟尘。历史可以明志,明志可以致远。我从西安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又从台下来到台上,与其说我是在竞聘,不如说我是在挑战自己。我相信,人总是在一次次的挑战自我中不断超越的。也许我个子不够高,肩膀不够宽,但是,我的心够大!够强!够诚!不是沉重的沉,是诚信的诚。”说完这句话,台下有了笑声,气氛轻松了些,我一鼓作气,接着说道:“所以,我相信,我可以顶起三分一片天。我也相信,我会让这三分之一片天成为最亮丽的一片天!我是学投资的,知道投资决策的重要性。对了,如果有爱好炒股的同学可以和我交流,不过,股市有风险,入市请谨慎,人个意见仅供参考。”可能是平时看多了,我把股评上的词顺着嘴就说了出来。台下又是一阵笑声,我已经忘记了紧张,接着说:“你们现在就好像是在做一个投资决策,虽然,投资学上讲不要把鸡蛋放进一个篮子里,但是,现在,我请你们把鸡蛋放进我这个篮子里,我会用我诚信的心,用我的热情让蛋变鸡,鸡生蛋,最终在这一篮子鸡蛋中孵化出一个现代化的养鸡场!”我的老毛病又犯了,一说到兴头了就开始天马行空信口开河,还好,台下响起的是一片笑声。“最后,我想说一句,投我一票证明你的远见卓识,谢谢大家!”刚说完,台下就响起了掌声,后排还有几个男生在喊“好!”我深深地向台下鞠了一躬。然后,朱老师起身对我说:“好了,也谢谢你,现在,请你转过身去,我们要开始投票了。”我再次环顾台下,转过身去,心跳又开始加速了。
“现在,同意丫丫作一连连长的同学请举手。”
我感到台下有一阵骚动并伴随着嘘声,我的心在乱跳,不知道身后是怎样一番景象。
“各组计数员,数完了吗,请把票数报给我,好,手放下吧,丫丫,你可以转过身了,回到座位上。”我觉得过了好久,才听到朱老师说。
我转过身去,看到朱老师含笑的脸。直觉告诉我,结果不会很差。
我刚回到座位上,就听朱老师说,下面,我宣布各位连长竞聘者的票数及最后结果。“李##,56票;唐##,78票~~~~~”朱老师不紧不慢的往下念着,我觉得心都到了嗓子眼,“丫丫”听到朱老师叫到我的名字,我一震,我看到朱老师向我这里看了一眼,顿了一下,念道:“217票!”话音刚落,一片尖叫声就响起。我觉得有点懵。我如愿已偿,成为了一连的连长,可是看看面前这一百多号人,我却有一种吹牛吹大了的惶恐。我做得能像自己说的那样好吗?当天晚上,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是兴奋,最初的兴奋已经过去,现在,全是担心。
“不就是当了个小破连长嘛,至于这样吗?”我对自己说,“再说了,曾国蕃都说了,当你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就去做官,不要担心。”这样安慰着自己,迷迷糊糊地,我睡了过去。再大的烦恼,也敌不过睡眠,更何况那些不是烦恼的烦恼。
当了连长,我就没了名字,大家都改叫我“连长”。说实在的,我虽然虚荣,但整天被连长过来,连长过去的,感觉总是怪怪的,好像偷偷拿了不属于我的东西被人发现了。而且,这个连长实实在在是名不副实,首先,带兵训练不是我的事,连务工作不外乎今天楼道归哪个班扫,哪个班负责去厨房帮忙这一类事,哦,对了,按照朱老师的话说,还要注意大家的思想动态。不过,当连长也有好处,那就是借着检查卫生的名义可以去男生宿舍晃一圈。每次去男生宿舍检查卫生的时候,他们总要小小的为难我一下,比如,让我给他们唱支歌什么的作为让他们整理宿舍的条件。跟我一起去的女生排长曾私下里跟我说让我别理他们,拿出些连长的威严来。对此,我不置可否。在我看来,他们就像是一群调皮的大男孩,这种军队生活实在是太无聊了,所以,他们要我唱歌其实是很善意的,也绝不是什么“有意的刁难”,对于这样一些可爱的大男生,我无法板着脸孔说不,因为说到底我们是同龄人啊。事实证明,我的做法没错,我不但和他们成为了很好的朋友,而且我们连的卫生情况一直是三个连中最好的,在军训结束时的评比中我们连被评为了优秀连,而我,也借光被评为了优秀连长。
军训二十天,我黑了,胖了。黑是因为站军姿是晒的。在地表温度达到50度的正午时分,我们一个个像庄稼一样立在那儿,无遮无挡,那种热,让人觉得空气都是静止的,大脑也无法思考,目光呆滞地停留在一排绿影上,汗水像蛇一样在身上爬行,然后顺着指尖滴嗒在水泥地面上,很快,就又消失,另一滴又落下。。。最后,地上留下一个淡淡地水印。时不时的,耳边会响起很沉闷地扑通一声——又一个战友倒下了。每当那个时候,我真是羡慕极了那些身体不好的,并痛恨我的好身体——因为那样我就可以回到宿舍休息,逃过一下午的训练了。我也曾想过假装晕倒,可是又实在鼓不起勇气那样直直地就摔在又硬又烫的水泥地面上。看来,就连做假也是需要勇气的。我胖了,则要归功于极其规律的军队生活,再加上每天大量的运动让我的胃口极好。记得第一天吃饭时,女生桌的饭菜剩了三分之二还多,大家纷纷抱怨菜难吃,饭太硬,于是,就便宜了邻桌的男生。
等到了军训快结束的时候,我们不但将饭菜一扫而光,有时还会去剥削邻桌男生的菜,并美其名约为提款——提我们十天前存的款,因此,到了最后,吃饭完全可以用你争我夺来形容。到军训结束时,我们都练就了非凡的吃饭速度。
另外,就是每天喝大量的可乐。每到训练休息间息,我就会去临时小卖部的可乐机上打一大杯可乐。打可乐的人很多,去的晚了就得排队,等你刚买到手,哨声就响了。所以,每次在老师说休息的话音还没落地,我就已经窜出队伍,直奔可乐机了。说真的,我从来没有对可乐有过那样巨大的热情,在这之前,我基本上是不喝这些碳酸饮料的——可见,环境对人的作用力是很大的。平均下来,我一天基本上会喝6~8杯可乐,还是大杯。结果就是,大量的糖份在二十天后以我的体形为载体表现出了它们的巨大能量。在这其间,我还喝过一次可乐原浆。那天喝饮料的人特别多,结果水供应不上,来不及兑原浆,而那个白痴售货员居然就给我打了一杯状如枇杷膏一样的东西。我呢,比她更白痴,居然想都没想就喝了一大口。喝过之后,我才发现我酷爱的甜食居然也可以甜到让我呕吐的地步。所以说,什么东西都得有个度,过度了,即使你原本再喜欢的,也会让你受不了,比如原浆可乐,比如爱情。
军训在最后一晚聚餐的杯盘狼藉中结束了,我们战友般的同事感情也在一次次干杯中得到了升华,以至在三年后我再次回到南京见到他们其中的一些人时,他们还很自豪地给别人介绍我说:这是我们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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