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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村
我在二十年前写了一篇奇怪的小说《陈守存冗长的一天》,一个基干民兵在里面走来走去,它看上去就像一篇没有写完的小说。当时我想:有谁会发这样的东西呢?结果《收获》把它发了出来。我发现,在当时能接纳这种新事物的有《收获》、《北京文学》、《钟山》、《花城》、《作家》等为数很少的刊物,而《收获》是其中最成熟的一个平台,它直接推出了一批所谓先锋小说家。在其他刊物辗转半天的小说,往往能在《收获》上发出来。《收获》有一种好眼力,它发新奇独特的小说,但绝不会因此而选择怪力乱神之作,它发的基本上都是创新而成熟的作品。所以我说,《收获》是创新的。
《收获》没有发刊词,这让我很意外。大凡有想法的刊物要在卷首说一番,没想法的刊物也要挤几句,但《收获》只做不说。在那一个时期,《收获》接二连三地在沉默中推出了一个又一个先锋小说专辑,格非余华苏童包括我的大部份代表作都是出自《收获》,如格非的《迷舟》、《青黄》,余华的《难逃劫数》,苏童的《妻妆成群》,我的小说中最有代表性的《玛卓的爱情》、《水土不服》、《长征》都发在《收获》上。可以直接这样说,没有《收获》,就没有北村,没有《收获》,我也无法想象所谓先锋小说能在中国文学史中占何种地位,甚至无法很好地完整地展现自己。所以我说,《收获》是务实的。
我要说,我们这些人和刊物形成一种生命的联糸,不是因为《收获》这两个字,而是找到了它的某种标记或标识,就是在刊物中的个人,我们是因为这些身为编辑的老师或兄长的鼓励,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比如《北京文学》的李陀老师,《人民文学》的朱伟,《作家》的宗仁发,《花城》的田瑛和文能,《钟山》的王干。《收获》当时主要是李小林在牵头,程永新在主事。李小林的开放给我们很大的空间,而程永新则是我们最尊重的兄长。我认为他是一个最奇怪的人,他有一种比小说家更敏锐、更宽阔的感受能力,他还有一项本事:把探索之作推向成熟。他改稿六亲不认,提出意见让你折服。我们把他引为老师或同行。因为这种专业性,我至今对《收获》存敬畏之心,保持了一种为《收获》写稿时特有的恐惧战兢的心理。所以我说,《收获》是专业的。
因其创新、务实和专业的品质,《收获》也因此在后来的刊物竞争中,成为硕果仅存的纯文学刊物之一,也是意料中事。它的存在好像是某种文学尚未死亡的标志。直到今天,它仍然存在,以某种沉默的姿态永远活着。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某一个时期都会产生那个时代的作家和文学思潮,但新的东西大都速朽,《收获》所推出的作家作品却至今仍为中国文学中坚。我相信《收获》一定是把脉最准的那个医生,因为它抓住了文学的核心:生命。前不久,我又听到了程永新约稿的电话,他不疾不缓的声音把我拉回了二十年前,还是那个人,还是那本刊物,还是那些话,还是那种最美好的写作,还是那份牵挂,就像演员之于舞台。
《收获》成了我们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