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的时候学会了一首歌,且唱得很好,叫《梦里水乡》。
每个人的梦里都有一个水乡,江南的富足与甜蜜,存在于每个中国人的幻想里,那也是中国人柔软、温和、隐忍的一面在城市最有画面感的呈现。
我梦里的水乡,同样是那些经典的场景,没有更多的想像。
那是一个小镇。镇口迎接你的,是一座石桥,古老而亲切。贴着地面的石块间,冒出青青绿草。你只要顺着一条小河走,就没有错了。河两岸都是一排低矮的青砖房子,房檐伸出凉蓬,直搭到河堤。你就在下边走过,踏着已然被磨得光亮的石板路,无论是骄阳还是雨滴,都不用担心。走两步,就是一座石桥,不是明的,便是清的。有的桥边,不知谁摆上一个土罐,里面长出黄色的小花。
河岸的这边,路较宽,有很多商铺。理发店里还依然是那种老旧的椅子,靠背和椅把都生了锈。茶铺里整齐的三排桌椅,都是窄而高。饭馆的桌椅都摆到了外面,一个大盆子养了河虾,另一个里有几条鱼,等着你挑。干货铺摆着梅干菜、茴香豆,挂着香肠和酱鸭,老板还在门外用吴侬软语喊着:“扯白糖,扯白糖……”。百货商店里倒是什么都有,玻璃橱窗里整齐地排列着一双双鞋子,橱窗后面的木头货架上,陈列着各种颜色的暖水瓶。好几个老奶奶戴着老花镜,靠着柱子,用针熟练地挑起一个个小珠子,缝在纱帘上……
河岸的那边,路较窄,都是住家。梳两个辫子的小女孩,咯咯笑着,从屋里费力地抱出一个穿着丝背心的小男孩,她放下小男孩转身就跑,小男孩又咯咯笑着去追她。一个小伙子,坐在桥沿上,望着远方,什么也不说。几个姑娘,轻声说着什么,一会笑一笑,一会皱眉头,拿把木梳子,梳着乌黑油亮的头发。一个老奶奶,小心翼翼顺着梯坎下到河边,洗一块帕子,洗一件衣服……
我坐一条乌蓬船,船身窄窄的,身体甚至不能偏。老船工六十岁,皮肤很黑,短发银白,依然戴着毡帽。他用双脚蹬着一只大浆,双手划着一只小浆,小船就摇晃着前行。他卷起裤腿,小腿青筋暴露,肌肉都是一块一块。他很快乐,跟路过岸边的人打着招呼。经过一个地方时,他停了下来,将船靠岸,一个挽着头发,穿着蓝布衫黑布裤徜口布鞋,身材矮小的老太太走了过来,笑着递给他一只竹篮,里面一个铝饭盒用布捆好,那是老妈妈给他送的午饭。他说话听不懂,只知道往前划:“去城隍庙,城隍庙……”
一切都是那么安静,所有人都在自在地过活,慢一点,再慢一点,这里的时间就像小河水一样,静静流过。
就是这样,和我梦里一样的水乡。
我突然想,我要是出生在这样一个小镇,我要是在这个小镇上长大,一样的在河边梳着头,在桥上望着什么,等着什么,被人用乌篷船娶回家里,看着自己的小孩在青石板路上笑着跳着,然后老得靠在柱子上打盹……
这又会是怎样?
我有一些醉,船过浆动,河水在我脚边发出声响,千百年来,都是这样。
我对着店里柔声叫道:“老板娘,帮我温一壶黄酒。”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