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名叫呆宝的狗狗

         呆宝是一只流浪狗。不知它与家人走失了，还是被家人故意遗弃（它已经老朽了）。总之，表妹在梅林遇到它后，就无法脱身。它一身肮脏、蓬头垢面、可怜兮兮地跟着表妹。表妹走路，它走路，表妹上车，它上车。也不是真甩不掉它，只是“我这辈子，没被谁这么苦缠过”，表妹一脸无奈。她哀求老妈：您就当它是我的孩子好了。老妈又气又笑，只得答应。表妹连男朋友还没有，哪来的孩子呢？

        不过呆宝真是一只乖狗。乖得令人心痛。无论谁外出，它都恋恋跟在身后，你说：呆宝，回去，我有事。它就停下脚步，愣一下，然后闷闷不乐地回家。

        呆宝来后，我们家的地毯就卷了起来。然后家里满地飞舞着的东西就多了起来。有天下班，赫然看见七岁的女儿和呆宝脸对脸趴在客厅里。女儿说，我在和呆宝说悄悄话。我大叫：待会你不洗干净了，别想上床睡觉。你以为那床是狗窝呢！母亲幸灾乐祸道：不是狗窝又是什么？我看你就是一个训狗师。我忍不住笑了。这话几年前属狗的爸爸抱着同样属狗的刚出世的女儿就说过。

        呆宝有着良好的教养，这从它用餐和卫生习惯可以看出。无论你在什么位置给它食物，它一律叼到自己的餐桌（一块垫子）上吃，火腿肠要切碎了一口一口地吃，吃完了就抬起头，等着人给它擦嘴。如果主人胆敢偷懒，它就毫不客气地去卧室的床单上自行解决。最让全家人赞不绝口的是，呆宝从不随地大小便，即使有时候早上，我们想多睡一会，全然不顾它憋尿的感受，它也无怨无悔，更不会找借口犯错误，报复主人。

        “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狗”就成了我们向人炫耀的口头谈。

        但是，这么好的狗，最终还是被我送走了。现在家里人见不得别的狗，说起狗就说起呆保，尤其女儿，经常冷不丁、毫无由来地就向我大叫：我要我的呆宝！我只有目瞪口呆的份。好似送走呆宝只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反应过来，我也会很大声地质问她：谁让你暑假跟外婆回老家？我中午又不能回来，总不能带着它上班吧？我这么一说，时常跟着女儿一块想呆宝、一块埋怨我的老妈，就什么话也不说了。

        其实，我不比她们少想呆宝。那天，我把呆宝引到马路边，交给它的新主人，就迅速藏匿了到路边的荆棘丛后。呆宝傻傻地被新主人牵着，如平时我们带它出门，很激动的样子。车来了，新主人牵着它就要上车，呆宝有些意外，频频地回头，不肯上车。我的心开始揪了起来。可我劝自己，找一个爱狗的人不容易。但是，但是更让人吃惊的事发生了，呆宝忽然死死地抱住了它的新主人的腿，怎么也不肯上车。我的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新主人也很不忍心，说从来没见过这么恋旧的狗。呆宝留了下来。然后，全家一致决定，不再送呆宝走，至于老妈回老家，呆宝怎么办，再说。没想到，傍晚，那要狗的人又来了，不过这次换成她的另一个弟弟。这个弟弟也特别爱狗，家里条件也好。她说。我一辈子看重承诺，尽管心中有一万个不乐意，却怎么也说不出“不给”两个字。于是我只好不确定地说，如果它愿意跟你走，你就领走它吧。也许呆宝真的伤了心，决意要离开我们，那人蹲下来只摸了摸它的脑袋，它就乖乖地跟着他走了。那人晚上打电话来说，呆宝跟他很有缘，到新家后，也很乖，没闹，也吃了东西。我心想，它不跟你有缘又能怎么办呢？它只是一条不会说话的狗，又怎么能做得了自己的主？

        9月底，呆宝的新主人托人拿来两张呆宝的近照。家里人看着都不吭声。说什么呢？

                                                  杜梅/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