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在那边还好吗?
洪波维奇
又是一年清明时,每逢清明倍思亲。媒体报道,清明之前很多天,给亲人扫墓、祭奠的人就挤满了通往郊区的路。祭奠亲友有多种方式,网络、静夜思……我知道,很多在北京生活的外地人也会跟我一样,采取这种低碳环保的方式追思逝去的亲人——夜深人静,回忆亲人。
1992年4月,在大家都在认真准备大学毕业考试的时候,四弟的一封信让我痛心疾首:几周前妈妈因脑血栓病故。我记得,当时是中午,同学们都把饭菜打回宿舍吃。有同学送来信。我一看是四弟写来的信,就赶紧放下勺子,先看信。看完信,我就惊呆了:妈妈还是没有战胜脑血栓,几周前就不在了。爸爸担心影响我的学业,就先把妈妈火化下葬了,一个多月后,才让正在准备高考的四弟写信通知我。我当时饭也顾不上吃完,就去主楼找系办的老师请假。
从哈尔滨到庆安坐火车三个多小时,当时感觉火车真是太慢了。下了火车还要坐一个小时的长途客车,反正不知道怎么回到家里的。到家里,我只埋怨了爸爸一句,问为什么不告诉我,就泣不成声。然后带上烧纸,让爸爸和二哥带我去北沟子,我们老屯的坟场,给妈妈上坟。四周都是杂草丛生的老坟。东北的四月,杂草还没有绿,还是比较荒凉,我的心更凄凉。
春节时妈妈的病情就很重,寒假结束没几天,弟弟来信说妈妈病重,我就赶紧回来看了妈妈。那一次,妈妈的病情让我感觉很无助。为了给妈妈治病,爸爸提前好几年就把工资预支出来了,亲戚朋友能张口借钱的,都借完了。四弟在读高三,准备考大学。我面临大学毕业找工作,当时全国刚刚开始双向选择,黑大俄语系毕业生是抢手专业,毕业找工作不用愁。可是,上大学穿衣、吃饭、学习都需要钱啊,为了减轻家里负担,我从大三就开始当家教养活自己,但是家教不是月月有,年年有。有时候,兜里的生活费都不到十块钱,真的不敢吃饱,看见肉菜也不敢买。挣了钱,还给妈妈买过一次“脑路通”口服液。可是,没有办法,真的没地方借钱了。记得开学回家那次,邻居都说,没治了,你妈神志都不清楚了,打点滴也没用,白花钱。是啊,一进屋看到妈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连鞋都没脱,一下子就蹦到炕上,把妈妈抱在怀里,呜呜地哭:妈,三儿回来看你了!妈妈的嘴动了一下,嘴里轻微的呼噜声,看样子要说话,就是说不出来;眼皮动了几下,也睁不开。我求爸爸,在打点点滴吧。吊瓶挂上一会儿,妈妈就有反应了,眼睛微微睁开,已经灰暗了。我拿来热毛巾给妈妈擦脸,擦脚,拿指甲刀轻轻地给妈妈剪手指甲和脚指甲。妈妈的整个身体已经萎缩,大小便失禁,神志不清,只有从鼻子微弱的一张一吸才能感觉到生的气息。我知道,妈妈的来日不多了。可是,我竟然没办法了。该借的钱都借到了。哪怕妈妈再挺几个月我大学毕业就好了,我就可以跟单位预支工资了。可是,妈妈就这样走了。妈妈是一点福都没享到啊。
毕业后先在哈尔滨工作,后到北京。只要回东北老家,都要到老屯妈妈的坟头烧纸,祭奠妈妈。每年清明,晚上,就在城里离家附近的十字路口,给妈妈烧几张纸,磕三个头。来北京也烧过几回纸,可是每次烧纸,都发现周围很多人都在烧纸,四处烟火缭绕,火苗时隐时现,似乎置身丰都鬼城。第二天上班路上,十字路口全是头晚上祭奠故人留下的纸灰,随风乱刮,感觉很不舒服。于是,不知道从何时起,我就改在家里祭奠了。爸爸当年在北京跟我们生活时,春节时,还给妈妈上贡。
现在,我把对妈妈的思念放在心里。当端起酒杯时,我的心里一直默念着妈妈。只要遇到难办的事情,心里有过不去的坎儿,想不开的事儿,我就想妈妈:妈妈在我大学毕业前去世,一天福都没享到。妈妈,我想你!
妈妈,你在那边还好吗?即使我不烧纸,我也永远想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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