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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原创 |
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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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黑暗 电脑鬼火莹光
白领向着职员们的喉结收紧
走过金融大街的女人都是惹不得的
塞满硬币的手机
鞋跟尾随着鱼尾纹下垂
站在电梯里向上驶去的
年轻人也不例外 其中的三个快要死了
只要天色稍微不好 运输尸体的快车
尖叫着驶过 乌鸦修理天空的声音从
郊区的一处工地传过来
日子就会神色疲惫
停下 各自想一想各自
的事情 把人生帐目暗自盘点
男士拿出香烟 抽一只
女士去卫生间 补一补妆
这一刻很快过去了
乌云系好裤带 走向停车场
世界重新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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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在一家公司的会议室
听一位来自缅甸的记者谈论佤邦
她说到南部军区的司令 一个黑胖的毒枭
“长得就像你” 有一大群热带女人爱着他
怒江在他的后面 那河流就像非洲女神
平坦的腹部 只有一个旋涡在亮
她说到雨季 蚂蝗 说到山上的树
这个美丽的女人为一个小民族辩护
就像一个养尊处优的女王 丝巾是苏州做的
他们种植鸦片 毒蛇穿过神秘的金三角
沿着湄公河注入了大西洋 她说得对
“那些东西在阿姆斯特丹就是金子
在这边 只是穷人活命的口粮”
她描述一场发生在密瓦龙附近的战斗
她如此美丽 征服了那些佤族的黑武士
他们把与死神遭遇时的段子也告诉了她
我不喜欢这位女士 她穿着正确
目标清楚 她将要因漂亮的捕猎在新闻界
一举成名 这个女人距离女红
太遥远了 那是七月下午的昆明
说话间不时有火车轰隆而过
桌子上的水杯被推了一下
像正在看不见的光速中行走的玻璃士兵
被推了一下 踉跄几步 又故态复萌
我每次回头 都没有看见火车
总是那段围墙 那个广告
和空空的铁轨 闪着
沉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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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热烈而妖媚
霓虹灯光从前方传来
一个女人的背朝着车厢
美丽的剪影映在挡风玻璃中
虚构出一个香港的电影镜头
她不时伏下去 与司机亲密地交谈着
我坐在最后一排 洞穴般的公共汽车里只有我们三个
黑夜的蓝眼睛在外面成群地跟着走
司机技术熟练 转弯 鸣笛 加速 仿佛在作爱
在无人的车站刹住
继续前进 一面观察着道路 偶尔侧过脸向女人微笑
对面的车灯 把一个小伙子勃起的腮帮照亮了
他们忘记了我
我颠簸着
就要嘎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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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文内部
教育向着黑暗和愚昧前进
阴谋的表面
纸张洁白
字迹清楚
每一个字都在摇唇鼓舌
光芒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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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等着车来 说着话
一个指着自己的鼻尖笑
另一个看着她的手指
她们之间构成了某种小少女的游戏
就像两朵花 在秘密地开
我听不懂她们说的话
传过来一些新歌星的名字
仿佛是云 因为我不动而越来越远
一阵雨落下 我们都向车站的雨檐退了一步
她为她拉拉衣领 嘶地一声 关上了外衣的拉链
80路车来了 门咣当一下打开
我们鱼贯而上 司机斜瞟着
每个人手指间的镍币
直到它们一枚一枚
掉进铁皮收款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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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雾气腾腾 人妖混肴的
更衣间 遇见 一个已经发胖
眼睛的焦距经过 多年调整
只能适应胖子 对瘦没有反应
另一个 依然保持着下属的身体
简洁 精炼 自卑 但不乏味
他们曾经共事 他是领导
他害怕着他 他总是
声色俱厉 洞察秋毫 有恃无恐
那时他还没有发福 未来也是他的
现在他刚刚扒下丝绸短裤
心脏冒着气泡 扶着墙
等待着短暂的头晕袭来
他根本认不得眼前这个同志了
他曾经管理他二十年
用一吨文件 三千米舌头
于是后者翩翩起舞 开屏 吹口哨
把一向藏着的家伙甩来甩去
将肥皂泡沫搓得四下飞溅
溅到前局长的耳根上
从前他可不敢这么做
那个大人物稍感不适
暗中诧异 这个陌生人怎么
如此狂妄 如此
缺乏教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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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购物的赠品
椅子只有两种颜色
红与深灰 顾客都不要红的
搬运灰椅子的售货员气喘吁吁
担心剩下的部分卖不出去
请求我来一把红的
有什么关系呢 红色与灰色
都是椅子 都可以折叠自如
但我还是坚持要灰的
威胁着 否则我就退货
倒不是因为 左边
刚刚出现了戴红袖套的人
他们应当在某处值勤 却溜进了商场
我决不要红的 我要使我私人生活的
调子 在一切方面
都尽可能地顺眼
再灰一点 再阴暗一点
再晦涩一点 再深一点
再冷一点 再模糊一点
再落后一点 再土一点
蝙蝠飞翔 接近傍晚
但不是黑暗
不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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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会议上为坐着不动的人
一一沏茶 继水 像一只
灌满白开水的保温桶
在传输带上移动 不同的是
她穿着裙子和高跟鞋 耳环会响
总是低着头 除了空杯子
对眼前的任何内容都没有感觉
仿佛麻木不仁 也是她的职责
会议上唯一的女性
被电视台的线缆绊了一下
忽然弹起来 踩到了蛇的鹭鸶
小腿一张 手臂一抬 跳了一个舞
要保持住平衡 瞬间
拘谨呆板的服务员瓦解
地毯变成瑞丽江畔的水田
某种东西得救了
她的裙子飘起来一个角
脸发红 羞涩 低头笑了一下
她真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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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的车队在长街上驶过的时候
两辆载满垃圾的三轮车逆向而行
附近的行人掩鼻躲开 煞风景的时候
录像的小子聪明 飞快地站到垃圾一边
他的取景眶里看不到垃圾
只有喜气洋洋的车队
流畅 高贵 幸福在闪光
他尽量不呼吸旁边的空气
憋得面色青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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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的秋天
果园摇摇欲坠
就要下沉到今年的黑暗里
尊重遥遥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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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大街的后面跟着它们
无数的臀部摇晃着
微风栓在腰部
我比较着它们的尺寸
长处和短处 圆和扁
想象着它们一个个
跟着麦当娜涂着兴奋剂的
屁股 摆动起来
它们都有这种天赋
我一边闲逛一边把
摇滚音乐培养的
自由思想
应用在平常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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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并不存在的某处
说 学生时代
是美好的时光
初恋 是美好的时光
他不说话 玩弄着她的头发
“美好时光” 令他想起
一种避孕套的牌子
橡胶质量很好
足以抵挡最激烈的冲刺
他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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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欲出现在
1966年8月的第7天
不合适宜的时刻
一只猴子闯进了
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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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电之后
我们什么也没有说
呆在黑暗里
默默地等待着那个
住在开关里的神经病
像妻子那样
重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