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儿——关于朴树2013北京演唱会

最后一秒，所有人都还没走，爆满的现场，大屏幕上的歌词停留在唱到一半的《生如夏花》：“这是一个多美丽又遗憾的世界。”北京的演唱会，多少年没有这样演出到最后一秒依然爆满的场景了？无所期待，无可乞讨，命运如刀，让你领教。他依旧善意微笑，磕磕绊绊，说着听得出完全发自内心的感激。他说再唱一遍《别，千万别》，唱之前，他说：“就算全世界都丧心病狂，就算所有人都去抢银行，我也不和他们一样。一往无前。”想起开场前工人体育馆门口加价卖票的黄牛，想起2005年12月郑钧演唱会后就一直蹭赠票直到朴树才又买票的自己，想起跟我一样用他的歌见证青春的人们，hey，有大家在，每个人都是一样，从远方赶来，赴你一面之约。

没有任何一个华语歌手有这样的待遇：你现场状况百出，你多年未有新曲，你完全没有绯闻，你基本拒绝媒体，你忌惮与人打交道，你不与“主流价值观”同流合污，——所有人依然宠你如初，鼓掌，鼓励，善意期待，敬畏梦想和对尊严的坚持。只有朴树。或许这些人，还因为朴树的歌，曾穿过他们的青春，从1998年到现在，他不过23首歌，却个个经典，最关键，个个有表达，今天来听，依旧不过时，不落俗。你看，皱纹布满眼角，依然存有温柔和愤怒，那是他创造力最完美的成长。

我以为我会哭，从他唱就会。但是我没有。只有《那些花儿》时有些潸然。很多人在微博微信上说哭了很多次，我万分理解，去年上海他的演唱会，我何尝不是如此。很多人也说，你们矫情，嗯，我也理解，是的。矫情就矫情，没必要辩解，无所谓争执。我只需在现场，跟你们一起分享，相互依偎着度过残酷而美好的每一天。我看到很多人在擦眼睛，我懂他们的心事，我听见好多男人的声音沙哑了，任凭眼泪横流。我们有同样的故事，只是故事里的角色名字不同，他们都老了吧，他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结束后在工体馆对面的新疆餐厅喝二锅头，一杯，竟然醉了。或许我早就醉了。现场，身边的姑娘不知大家为何对朴树欢乐又神伤，她的眼睛清澈透明，像1999年拿到朴树第一张磁带《我去2000年》时的自己。我说，大家笑或哭，都是因为在疼惜朴树、回忆自己。姑娘说，哦。喝酒的时候，众位亲友谈起姑娘，觥筹交错。多少年后，当你想起人生中穿过你青春的那个歌手，他在北京的演唱会，有新的青春见证，那想必是无憾的事情。但愿你也一样。

我一直想听到朴树说句感谢吴晓敏，他没说，或许早就在不言中。现场，很多人在大喊：“朴树我爱你。”吴晓敏在结束后的微博里写：“我爱你，我也爱你！感谢今天到场的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谢谢你们的陪伴！有你们足矣！”也感谢你，这些年，一直对小朴不离不弃。因为谁都知道，做他的女人，该承受多少的寂寞。嗯，朴树也是，有怎样的寂寞才能写出这样的歌？

回到家，已是凌晨12点多。胃里难受，咕咚咕咚喝水。坐在沙发上，屋子里只有巴萨和皇马的国家德比的声音。又一年就要过去，东拼西赶，还是老样子。生活就是这样不如诗？是的。生活早不是风花月，天真早就是一种罪。我老样子，还不是因为倔强、固执、矫情、幼稚？是的。朴树是大家的宠儿，我只是我自己的宠儿。

脑子里还回荡着朴树演唱会的旋律，曾经以为的风轻云淡要吃好大一片天空的英雄梦想，其实隔壁老张也早就对我讲，年轻时我和你一样狂。我憋着滚烫的眼睛吃着大盘鸡对我的亲友们说着我天真幼稚的狂妄，他们说，快别迷恋远方。我想起2006年跟前女友在一起时她说朴树真是个天才的样子，想起对待成人世界和人情冷暖的磨砺成长，想起是否要坚持下去的梦想，想起这些年爱我的和我爱的人们，想起我曾深深伤害过的姑娘们，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什么都记得，他们都在朴树的音乐里悄然穿过。我和我的那些秘密，又能唱给谁听呢？而当我想唱，我都记不请你的脸了。怎么办，我突然想不起你的脸了。在你最美的时候遇见你，于是便爱上你。可是那个心高气傲的矫情少年，此刻听着《在希望的田野上》那句“总会好的，都会有的，”只能跟个傻逼一样缩在沙发上哭得稀里哗啦。

阿顺。

2013，10，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