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无山也无水的人家就在自家门前挖起了井。其实，这家人以前也是有山或者有海的，他们挖井难免用上爬山或者潜水的本领。这井打着困难，然而深有意趣，倒不觉为苦反以为乐了。

有一天，我们坐在后海边，旗人管小池塘叫海子，就是这小池塘边，美国来的Z说起大海和潜水，在海下只能看见长波的颜色，这朱红栏杆看着就是蓝色。这意像在我心头挥之不去，也不得解——是什么让我迷惑，又着迷。再往前走，快到荷花市场出口，看到一幅宣传海报裱祯在画框里，法国版的《丁丁历险记》，当然不是这几个字，最突出的是“TINTIN”到广州后第一个室友就叫这名字。这女孩曾给我极大触动。再过一年，面对一堵淡绿墙壁，想到这路是早预定过，不过有人庸人自扰辗转反侧罢了。遂起身打麻将，连得两个杠后花。

还有糖，偏好硬粒水果糖，可在牙齿之间环珮作响的，不可夹心，一身青钢骨哪堪绕齿柔。硬水果糖有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意味，宛若眉骨下一抹亮光。一个好故事的开头应如是。《呼啸山庄》的开头看似迂回，其实直接，人物形象定位之准简直骇人听闻，正是中音插入的稳与准，而这样的尖执的情感也必放在如此的调子里才得安稳吧，因其近震撼人心，因其隔又有传说味。故事原本在那里，哪里是人写出来。张爱铃想是做过考虑的，取的是简·奥斯丁，参照《琉璃瓦》和《傲慢与偏见》，张爱铃的井有靠山，再往下挖就是福楼拜了，张在此停住，做起《红楼梦魇》。张爱铃的激情是要用来听苏格兰短笛，吃盐水花生的。故事原在那里，好者各取所需。倒是《源氏物语》堪为奇，可见古风谦虚，是非观效率观化在同情心于审美之中，一妻者未必深情，多情处未必寡情。真是诲淫诲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