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楼，欣月坚持要打车去，我不想那么浪费，她固执地对我说，“我们去做后期，是为了工作，公司会给我报销车钱的，这也是我为什么要你来找我的原因，明白了？”，看来大公司和小公司对员工的待遇就是不一样，郭总听说制作公司离我住的地方有点远，为了赶片子，竟然叫我早点起，说是辛苦一点，我这个火大。

后期制作远比想象中的烦琐，但是这和我们没关系，因为有控制师在操作，我们要做的就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有没有断频的地方。有的时候呆着，也是对人的一种折磨，特别是当你面对着这样一部庞大的机器，听着它的轰鸣声的时候，那是相当难受了，在后期制作这两周的时间内，除了郭总来 “视察”两次，和他一吃了两次饭外，都是欣月请我吃的，开始我还不好意思，可是欣月对我说：“我知道你现在的收入，不要和我客气，等你哪天挣大钱了，别忘了你老乡就成”。听了欣月的话，我是既感动又难过，感动的是，欣月对我的坦诚，难过的是，作为一个男人，直接让女人这么说，就感觉自己像被众扒光了一样，索性不去想了。

为了赶活，周末也要加班，孙冉坚持要陪我去，我也想要介绍他与欣月认识。事先我没告诉欣月我会和孙冉一起去找她，和每天一样，欣月还是穿着睡衣开的门，开门的瞬间，起初我还没感觉到什么，后来感觉就不对了，因为我看到欣月的睡衣的前两个扣子根本没扣，雪白的胸脯全部暴露了出来，如果我是个色狼，那肯定会引发一些原始的冲动，而孙冉，眼睛直沟沟地看着欣月，欣月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衣冠不整，赶紧用手拽了一下，然后把我们让进了屋，“欣月，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孙冉”，为了打破尴尬，我拉着孙冉介绍给欣月认识，“你好，我是欣月，万臣的老乡”，欣月笑着对孙冉说到，“我早就知道你”，孙冉连乐都没乐一下，我还不知道孙冉为什么生气，欣月说：“你们坐一下，我换完衣服马上就来”，我和孙冉坐在沙发上，孙冉明显能看出来生气了，“你每天来找她，她都这样穿吗？”，孙冉一句话，惊醒我这个梦中人啊，记得有一首歌叫《玻璃心》，其中有一句歌是这样唱的：“女人的心，都是玻璃做的，”既然是玻璃做的，那肯定是非常容易碎的，看来我是伤了孙冉的这颗玻璃心了。每天我真的没注意欣月穿衣服是否系好了扣子，我知道我解释再多也没有用，干脆就淡化它，我认为我这个经验值得兄弟们借鉴一下，有些东西是越沫越黑的，特别是感情方面的事情。“丫头，我知道你吃醋是因为爱我，我非常高兴，可是你想我是那样的人吗？”“要是真像你想的那样，我和你一起来做什么，难道偷情非要把媳妇带来吗？”，听我这样说，丫头似乎有点信了，可我心里还在打鼓，女人对这方面是相当敏感的。

等欣月出来，我们一起打车去公司，欣月坐在前面，我和孙冉坐在后面，途中我发现欣月通过前面的后镜看了孙冉几次，脸上是满是笑意，我能读出她目光中的含意，因为孙冉和欣月相比，毕竟她的社会经验还少很多，还很单纯，而正是这种单纯，才是我所珍惜的。

今天是作后期最后一天，终于圆满地做完了，可能是为了化解早上的误会，欣月说今天晚上他请客，郭林家常菜，叫我和孙冉随便点。我们征求孙冉的意见，她没反对，反而笑了，因为通过今天一天她和欣月的相处，她也明白了我和欣月只是好朋友，而欣月，只把她当作小妹妹来看。吃饭的时候，欣月和孙冉侃得火热，从化妆技巧到侃价心得，还不时地交流一下以往的作战经验，我在旁边竟成了外人，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我看两个女人就足够了。正吃饭，有人给欣月打电话，就听欣月说：“我告诉你，咱们俩不可能……，我在做什么？我在和我男朋友吃饭……”，好我让我男朋友接电话，欣月用手捂住话桶，对孙冉说：“借你男朋友用一下，行不，这个男的老烦我，我们组的摄像师，万臣见过的”，“没问题，随便用”，孙冉回答起来倒痛快，连头都没抬，听了她的回答我也放心多了。

“喂，你好，我是欣月的男朋友，我们在吃饭，请问找我女朋友有什么事情吗？”，对方明显让我的问话给震晕了，吱吱唔唔地说，“不好意思，你告诉欣月，我不会放弃的”。“你的毅力很让我感动，如果用在别的地方可能会小有成就，可是感情的事情，是勉强不得的”。

我正打算对他进行一番“思想教育”，可对方已经挂线了。有两种男人最不值得可怜，一种是玩女人太多而性无能的；另外一种就是追不上女生死缠乱打自装可怜的，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追女孩子也是要有技巧的，如果你是纯爷们，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没什么招数就敢快收兵，省得浪费大家的时间，整天就那一招，换谁谁不烦呢，这种男生，让女生祸害死也是活该。

吃完饭，欣月说她打车回家，正好可以捎我们一段，然后我们再坐公交车也省钱。欣月刚打开车门要坐前边，孙冉拉住她说，叫他坐前面，我俩坐后面。没办法，我坐到副驾的位子上。两个女人坐在后面，继续谈论着她们在饭桌上未完的话题，我回头看了看孙冉，想今天孙冉先是生气，后是和人家打成一片，看来，只要人心地善良，打成一片只是时间问题。到了欣月家，欣月下了车，然后给我五十元钱说，“你们直接坐回去吧，这钱肯定够。”我说什么也不肯要，因为这关系到男人面子的问题，欣月看我执意不要，也没有办法，对孙冉说，“改天找我玩”，就走了。孙冉问我：“我们还坐吗，要不让师傅打票子吧？”，看着孙冉，我心里突然有种心痛的感觉，这都是因为我现在挣得少，要不孙冉能问我这样的话吗？从这到家，打车也就二十块钱左右吧，“坐，当然要坐”，我从前面下来，换到后坐，紧紧地抱着孙冉，“师傅，肖家河继续开”，出租车疾驰而去。孙冉紧紧地依偎在我怀里，像个小免子一样。

这时手机响了，是欣月发的，“孙冉是个很好的小姑娘，哥们，要珍惜啊”，读了欣月的短信，我心里猛地一震，我能理解这短信的全部含义，孙冉拿过我手机，看着短信内容说，“欣月姐真好”。

片子终于播出了，在全国二十几家电视台当作旅游类的专题节目播出的，我和威海公司的人沟通过，从他们的游客量增长来看，效果还是不错的。可是公司接下来面临的问题是，渐渐地进入了冬季，旅游市场全面进入淡季，只有北方的冻雪游还能勉强做为一个卖点，可大家也知道，冰雪游的主要地点是黑龙江，可是像黑龙江冰雪大世界，亚布力滑雪场这样的景点已经名声在外，所以要他们拍宣传片的可能性太小了。公司的业务员这段时间虽然都加大了电话量，可是却一直没有一个最终敲定的单子。那天早上，郭总叫我进办公室，和我说了一下目前公司的动作现状，说，现在是淡季，可能要开掉一两个业务员，因为他们都是有底薪的，这也是为了减少公司的支出，想征求一下我的意见，我在心里苦笑着，我又何尝不是受屠宰的羔羊呢？我没发表任何意见，因为我实在不想，哪个人，因为我而失去工作，现在离过年没几个月了，工作不好找，这是众所周知的。

从郭总办公室出来，大家的目光都看着我，好像他们已经知道郭总和我说什么了似的。暴风雨终于还是来了，就在郭总找我谈话的没几天，郭总召集大家开会，

这次开会的目的，我早就知道了，一定是郭总想出了什么“好办法”，要减员，在这个行业做久了，大家多少也清楚点，按照公司目前的动作状况是赚不到什么钱的，相反，由于电话量的增加，公司的开销也在增多。所以去会议室的时候，大家就在交头接耳。

郭总来了，会议室一下静了下来，郭总开口并没有说要减员的事情，而是大致问了一下每个人这段时间的工作情况，看有有意向的客户没有？得到大家肯定的回答，“没有”后，郭总环视了一周，终于还是切入了主题，“为了提高大家工作的积极性，公司决定改变一下薪金制度”，在小公司做就是这样，老板永远不会把业绩不好说成是市场环境使然，他肯定会把这和工作积极性联系在一起，不是他们不懂，其实这也是一种剥削的方式。“取消原有的底薪制度，没有底薪，每个月只有220元的饭补，同时把提成提高两个百分点”，听了郭总的话，大家的脸色都变了，什么叫人家是刀，我们是鱼，这就完全体现出来了，这种公司的决定，员工是没有权力更改的。郭总又加上了一句：“如果哪位认为这有问题，可以再找找看看有没有更适合自己的工作”。听了这话，大家都明白了，这其实不是什么公司的薪金制度的改变，而是郭总想开人的另外一种方式。“谁如果选择离开，我可以马上帮他结本月的薪水”，郭总的话，让大家心里都凉了。有几个同事把目光对准了我，我能看出那目光有很多复杂的内容，因为自从陈东离职后，工作就只剩我是不做业务，拿固定工资的了，而且那天郭总叫我进办公室，十有八九的同事会想到我们是商量这件事情，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什么也没和郭总说，并且我并不赞成这种“卸磨杀驴”的裁员方式。我不能因为这样一个卑微的工作，而让同事们误会我，何况和郭总这样的人干，我根本看不到自己有什么前途可言，做为一个老板，根本不考虑员工的利益，那他的事业一定做不大，有一个词叫什么来着，对，叫“鼠目寸光”。

“郭总，不好意思，我认为这样做不对，现在整个市场进入淡季，大家出单的可能性非常小，所以每个月八百元的底薪这时候对大家非常重要，你取消底薪，大家靠什么生活？我接受不了，请您给我结最后一个月的工资，还有我这两张票子，是做后期时候的，麻烦您也给我报了”，我一口气说了这一堆话，对于这种老板，我想任何人都没有客气的必要，是，我是十分需要工作，但是我更需要一个做员工的尊严，谁没失业过，吓唬谁呀。郭总明显让我的话给震住了，因为取消低薪，这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是拿因定工资的，而且通过上次写拍摄计划，郭总也知道，在这方面，我除经验欠缺外，还是比较有实力的，像他这样的小公司，想花一千元就找一个像我这样的人，可能机会不多，我绝对不是自夸，只是我对自己有清醒的认识，而且，在北京，一千元，能够干什么？郭总明显想说什么，可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听了我的话，所有的人都愣愣地看着我，我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看错了吧，我史万臣根本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人，我没有和他一起密谋害你们”。郭总显然生我的气了，他众钱夹里抽出一千元钱，另外又拿出一百，说“虽然没到一个月，可我按整个月给你开，还有这一百元，就算给你报销票子的钱”，我拿起钱，心里有那么一个短暂的时刻有一种后悔的感觉，毕竟郭总对我个人来说，还是蛮好的，但这种感觉只限于那一瞬。在大家的注视下，我走出会议室，拿起自己的包，回忘了一眼所有的人，我工作交近四个月的地方，别了，我的第二份工作，走出世纪嘉园的大门时，我想到了自己来的那一天，除了花坛里的花草有点枯萎之外，什么也没变，哎，我又失业了。

刚走了几步，听到后面有人喊我：“万臣，等我一会”，回过头来，原来是我们公司的业务员，平时我们根本不熟悉，看来他也辞职。“我们又失业了”，彼此互看了一下。

在北京，这种镜头经常会出现，可能现我们还认识，可是分开后，可能你一生都不会遇到他，哪怕有一天，你们在另外一个场合遇到的时候，也会躲开的，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许是人性真的冷漠了。“早上吃了吗？”我问，“没吃，着急赶车”，这点我是相当清楚，这段时间公司业绩不好，郭总想方设法地去扣大家的工资，每个人都是谨小慎微，当然不敢迟到了。“一起去喝点吧”，现在突然非常不想回家，我害怕失业在家的感觉，可能说这话有点没出息，但是我真的希望大家可以理解，我不想用过多的词去形容失业的感觉，因为只要你成年了，你肯定应该能理解我，如果你是在北京或者是外地打工，你就更加可以切身地感受我的心境了。

公司后面是一个破烂的市场，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叫“亚运村农贸市场”，市场旁边有好多小吃，虽然不太干净，但是味道确实不错，有一道菜叫“卤煮火烧”，我不知道大家吃过没有，我在黑龙江的时候是没有吃过的，来这里上班，我吃过几次，味道特浓，里面有饼，还有猪肝、猪肺、猪肠什么的，外加一点肉汤，我特别喜欢吃。大碗是六元一碗，小碗是五元，我每次都要小碗的，但是量已经足够大了。

可能是最后一次在这里吃饭了，我们找个小店，要了两个菜，一人一瓶啤酒，闷闷地喝，闷闷地感觉失业的滋味，对于这份工作，我真的没有太多的留恋，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感觉，他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找工作呗，在北京不就是这样吗？飘”，我无奈地说，“飘到什么时候才算到头呢？”他一口气干掉一杯，继续说道：“我可能要回家了，父母岁数大了，希望我回去，当初来北京的时候，本来以为可以干出点名堂，至少挣点钱回去”，他显得有点激动，喝了口酒又说道：“可是现在，来北京三四年了，竟是一事无成”，听了他的话我的心里了特别难受，这时我才注意到眼前的这个男人，看上去应该有三十岁了吧，普通的衣服，略带憔悴的脸，这样的人，你在北京的公交车站你会看到好多，他们和我一样，都是在温饱线上挣扎，但同时心中都怀有自己的梦想。一瓶啤酒很快就喝完了，他还想再要，我阻止了他，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我感觉他不应该再喝酒了，应该快点回他的老家，毕竟那里有亲人，也许北京并不是适合每个人的。结账的时候，他拿出钱包，执意要他付，我抢在前面，拿了张二十的给了服务小姐，我这算不上慷慨，但这确实是我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接过找给我的零钱，我们出了门，他往东，我往西，从此再也不会遇见，别了，曾经的同事，别了，一个在北京寻过梦的人，看看他的背景，再看看前面的路，真他妈憋屈。

一个人慢慢地往车站走，这回不用急着赶路了，想想自己早上经过这条路的时候还行色匆匆，可是现在，却如“闲庭信步”，才几个小时，变化却如此之大，谁能解释清这其中的原因呢？

我一直很喜欢走路，特别是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或者是我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我会找一条很直很静的路来走，我感觉走路可以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去冷静地思考，不像在公交车上，只是吵的你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