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年前，面对病儿，她的选择是离婚远走、逃避责任；15年后，儿子意外身亡，她站出来要求分割资助款。未尽抚养责任却来开口要钱的生母可恨，但失去生命的孩子更加可惜。

价值九万元的 母子情

■文/飞雪

“李飞，培培的资助款有我一份儿！”这天，李飞刚要出门就被前妻郭静堵在了门口。15年不见的前妻突然出现在眼前，李飞先是一愣，等他回过神儿来，愤怒地说道：“你配当妈吗？你凭什么要钱？”“我已经找人问过了，学校给的45万一半是我的！”郭静理直气壮，之后二人展开了一场骂战。

曾经的夫妻，15年不见，为何一见就是视如仇敌的争吵，这一切还得从头说起。

病儿摧毁裂痕婚姻

1994年秋天，李飞经人介绍认识了郭静。当时的李飞已经31岁了，因为两次恋爱都没能修成正果，耽搁了年纪，对爱情心灰意冷。

李飞对婚事不急，可他的父母却非常着急。不仅常当面唠叨，而且到处找人为他物色适婚对象。为了让父母安心，李飞决定找个差不多的就把婚结了。

就这样，李飞和30岁的郭静认识了，由于双方父母都很着急，二人相识3个月后就领了证。婚后，二人矛盾不断，李飞觉得郭静就像大小姐，什么都不干不说而且很自私，从不考虑别人。

第二年儿子培培出生了，全家上下都非常高兴。可是，家人渐渐发现，培培和别的小孩似乎有些不同，特别爱睡觉，吃得少，当他大哭的时候，常常有喘不过气、嘴唇青紫的情况。

随着培培长大，问题越来越严重，李飞这才怀疑儿子怕是身体有病。他带培培到医院检查后被诊断为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这种病孩子大点要手术，而且能否康复得看个体的情况。

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劈傻了一家人。患有先心病的孩子体质都很差，培培经常生病，三天两头往医院跑不说，还要支付高昂的医药费，一家人都有些心力交瘁。特别是郭静，身为独生女的她从小被娇惯，此时面对照顾儿子体力和心理的双重压力，越来越有怨气。一次，培培再次住院时，郭静对李飞说：“要不咱不治了，花这么多钱孩子也未必好，以后人财两失怎么办？”李飞听后，非常生气：“你现在当妈了，怎么还这么自私？放弃自己亲生的孩子，这话是当妈的人能说出口的吗？”郭静听后，气得冷笑一声：“行，你高尚，你伟大，那孩子给你，我走，我可受不了了。”

就这样郭静搬回了娘家。此时的李飞为了儿子日夜操劳，也想扳扳郭静的小姐脾气，因此迟迟没有上门道歉。“好你个李飞，给脸不要脸，不过了。”一周过后，郭静愤愤地说，本已矛盾丛生的夫妻关系彻底僵化。

几个月后，李飞收到了郭静寄来的一份离婚协议书，孩子归李飞，郭静净身出户，不承担抚养费。其实，为了给孩子治病，早已倾家荡产，李飞住的房子也是父母的。

想想儿子，郭静也有些于心不忍，但她想到不离婚可能一辈子都要被儿子拴牢还要欠一屁股债，不如就此了结，开始自己的新人生。

收到郭静的离婚协议书，李飞深感痛苦无奈，他凄然一笑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大爱继母，为儿撑起半边天

离婚后，李飞对婚姻不再抱有希望，他决心努力挣钱治好儿子的病。但是，李飞的人品却打动了小他5岁的王玲。

王玲曾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史，前夫脾气暴躁，又爱喝酒打人，王玲深受折磨。一次前夫酗酒后将她打成了骨折，最终离了婚。

因为第一次婚姻的教训，再看男人，王玲把人品作为首选条件。因为是一个弄堂的老邻居，王玲对李飞知根知底，他性格温厚踏实，离婚后，对父母和孩子的细心劲儿更是让她对李飞多了几分好感。

借着一双巧手，王玲常常为培培做点小东西送去。过了一段时间，她主动向李飞表白：“如果你不嫌弃，我愿意跟你一起照顾孩子，你放心，我会把培培当成亲生儿子一样。”

李飞被王玲的真诚和温暖打动了，二人走到了一起。婚后王玲对培培视如己出，同是再婚的二人也对婚姻很珍惜。虽然因为培培的病经济不宽裕，但一家人和睦温馨。

转眼培培4岁了，王玲意外怀孕。知道这个消息后，李飞很纠结，一方面，这么些年，为培培费尽了心力，李飞觉得再有一个孩子无论在经济和还是心理上都有些不堪重负；另一方面他也渴望跟王玲有一个孩子，妻子为这个家付出的太多了，而且也该享有做母亲的权利。丈夫的心思，王玲知道。她一个人也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打掉孩子。她对李飞说：“对我来说，培培是我的儿子，我就是他亲妈。孩子有一个就够了，再生一个我怕会对培培照顾不到。”李飞听了拥住妻子掉下了眼泪：“玲玲，我亏欠你太多了。”

在夫妻俩的悉心照顾下，培培的病情一直控制得不错，体质也大大增强，培培9岁时夫妻俩决定为他做心脏手术。自离婚后，李飞和郭静就失去了联系，郭静从未来看过儿子。因为手术重大，李飞和王玲商量后，辗转找到了郭静的电话，告诉了她这个消息，希望她有空来看看孩子。没想到郭静只冷冷地说：“孩子判给你，早就跟我没关系了，我不会去的。”

培培完成了前后两次手术，在医院住了整整两个多月。怕照顾不周，王玲干脆辞了工作24小时守护培培。

培培出院后，面对一大摞借条，王玲考虑了很久，要还债而且也要为儿子的将来打算，没有积蓄不行。她决定凭着一双巧手远渡日本打工。得知这个念头，李飞眼睛红了：“玲玲，你别担心，钱我会挣的，你不能去，培培和我都舍不得你。”王玲听后安慰李飞：“老公你放心吧，为了培培辛苦几年值得，到时候咱们的担子也可以轻点了。”

病儿遭遇不幸，母子情定价9万

在外打工3年后，王玲还清了债务，购置了一套新房，培培身体也好了起来，一家人的日子十分美满。

2012年9月，培培考上了一所重点中学，夫妻俩十分欣慰。自培培手术后，健康状况一直很好，为了不让他人对儿子有异样的眼光，夫妻俩没有向校方透露培培的病情。

可是，开学后不久学校举行了长跑比赛，培培也报名了。不曾想，快跑到终点时，培培突然摔倒，等到医护人员赶到时，已经撒手人寰。

闻此噩耗，王玲当场晕厥，夫妻俩又是后悔又是自责，强忍着悲痛料理完了培培的后事。因为培培意外身亡发生在学校，学校主动提出了一次性给予45万元经济资助款，双方签订了协议。

哪知这时，15年不露面的郭静不知从哪儿得知了这一消息，找到李飞要求以生母的身份分割资助款，于是出现了开头的一幕。

一个从未尽过抚养责任的生母，凭什么分割这笔钱呢？带着这个疑问，李飞找到了律师。

贾明军律师答疑

上海沪家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

中国法学会婚姻法研究会理事

上海“十佳”优秀青年律师

1.学校给付的45万元经济资助款如何定性?

意外伤亡事件发生时，针对赔偿，应当明确两个概念，即损失的范围、过错的大小。按照《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人身损害赔偿案件若干问题的解释》，受害人死亡的，赔偿义务人除应当根据抢救治疗情况，赔偿医疗费、误工费、护理费、交通费等等外，还应赔偿丧葬费、被抚养人生活费、死亡补偿费等以及其他合理费用。另外，《侵权责任法》规定，被侵权人对损害的发生也有过错的，可以减轻侵权人的责任。就本案而言，家长存在隐瞒孩子病情的过错，作为校方，在发现孩子出现不良症状的情况下，未能引起警觉，亦存在过错。学校对家长的赔偿数额原本可以由法院根据责任大小进行判决，但私下学校和家长达成了协议，故学校给付的45万元经济资助款不能定性为赔偿款。这笔钱的性质被学校认为是对孩子生前共同生活的亲属的精神抚慰金，故称为经济资助款。

2.郭静有没有资格分割这笔钱？

有。对经济资助款的具体划分没有相关法律规定，可以参照《继承法》中“有抚养能力和有抚养条件的继承人，不尽抚养义务的，分配遗产时，应当不分或者少分”的基本原则。郭静作为孩子的亲生母亲，血缘关系不因婚姻关系的改变而改变，尽管郭静没有尽到抚养义务，仍是孩子的法定继承人，享受该笔钱款分割的权利。考虑到她没有尽抚养义务，应该少分。而继母王玲在与孩子的长期共同生活中，尽到了相应抚养义务，根据《继承法》继母也可作为孩子的第一顺序继承人，参与该笔钱款的分割。

最后，法院判决由李飞给付郭静9万元。

对李飞夫妻来说，培培的离去是最大的痛楚，如果当初他们把孩子的情况及时跟学校沟通培培就不会发生意外了。虽然李飞认为，从未尽过抚养责任的前妻没有资格分一分钱，但他同样认为钱财乃身外之物，遂接受了法院的判决，不愿再为此事牵扯精力，希望培培在天之灵得到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