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才醉,昨日又醉,近来常醉,许是年纪大了。原先可饮七八两,现在半斤就被撂倒。朋友说我醉了好玩,也不去找个舒适的地方当死猪,也不会释放令旁人吃惊的反动言论,更不会撒泼摔碗拿刀砍人,就知道对着某个人唧唧呱呱个不停,而到底唧呱了什么,自己并不知道,但一定是真心话。唉,都说老人话多,醉人也话多啊。为了给自己动辄就醉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把多年前写的这篇旧文翻出,让朋友们也闻闻醇香的酒气。
醉里挑灯看剑
酒,是源远流长的一种精神载体;醉,是潇洒淋漓的一种人格展示。
自古有酒必有醉,酒不醉人人自醉。对酒当歌,借酒浇愁。酒,是既流向心灵又从心灵流出的特殊血液,说甜也苦,说苦也甜。
人类当中,当数文人与酒情重;文艺当中,当数诗歌与酒缘深。
七位清高的魏晋诗人常常在青葱竹林里推杯换盏,话不离老庄,诗不离忧愤,世人号称“竹林七贤”。刘伶诗不见奇,酒名却大,“一饮一斛,五斗解酲”,称得上海量。七贤当中,我独以为阮步兵深得酒中三昧。他白眼观世,纵酒谈玄,任性不羁,放浪形骸。一次,他正与友人下棋,忽有人报其母病终,友人要求停下,他却坚决不肯,直至决出胜负。然后,他取过酒坛,连饮二斗,大声一吼,吐血几升。其母下葬时,他又饮酒二斗,醉醺醺地哭倒在坟前。好一个至孝的酒鬼!面对专横的司马氏政权,他一介耿直文士,不醉又何能避祸?其《咏怀》诗八十余首,皆是苦闷心迹之流露。“终身履薄冰,谁知我心焦!”试问滚滚红尘中,有几人能透过阵阵酒气窥其赤热心肠!
杯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五柳先生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辞职归乡,自耕自食。山村穷寒,他只好自制谷酒,聚邻斗拳或自斟自饮。偶有友人捎来名酒,则无夕不饮。每每饮少辄醉,醉后题诗。“过门更相呼,有酒斟酌之”,“春秫作美酒,酒熟吾自斟”,皆是其为山野酒徒的明证。怪不得《昭明文选》的主编萧统说:“有疑陶渊明诗,篇篇有酒;吾观其意不在酒,亦寄酒为迹者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哪一个好酒的真诗人不是如此呢?
诗圣杜甫曾写下《饮中八仙歌》,弄得整个唐代诗坛都散发出一股酒气。这八仙真是厉害哪!贺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里眠”,李适之“饮如长鲸吸百川”,崔宗之“举觞白眼望春天”,草圣张旭“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雄辩惊四筵”。而喝酒名气最响、写诗名气最大的自然是李白了。“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要论古今将酒与诗结合最妙的第一人,无疑当推李白。他新婚之后,曾戏题诗赠妻:“三百六十日,日日醉如泥。虽为李白妇,何异太常妻?”他与友人豪饮时,善鼓动,“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也慷慨,“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真是诗中有酒,酒中有诗。
李杜相会,意境高远。别后日久,杜甫思念李白,吟哦道:“敏捷诗千首,飘零酒一杯。”“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受其影响,杜甫酒量或许也增大了不少,可当半个酒仙了,他不是写过“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醉里从为客,诗成觉有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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