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都市里谋生,等于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摸爬滚打。人流、车流,经久不息;地上、天空,尘埃飘浮。总盼着一场秋雨洗尽铅华,奈何秋雨转瞬即逝;总等着一声鸽哨划破沉闷,奈何鸟影一去不返。“诗意的栖居”,成了无数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或白雪公主。
幸好,编着一份青少年刊物,我苍老的心态毕竟融人了几丝童趣和朝气;又幸好,结交了一大批天真可爱、充满幻想的读者和作者,我的灰布般的生活由此亮丽了不少。
感谢他们。
小雪是河北一位作者,长相如何,芳龄几许,我不知道,因为我从未见过。但不管她长相、年龄怎样,在我心目中,她都是很美丽、很年轻的女孩。大约是1997年3月,我第一次编发了她的来稿,是一首小诗:
我是一朵蒲公英
和许许多多的伙伴一样
盼望着秋天的成熟
到了那个时候
我们飘向四面八方
然后悄悄等待——
春风一吹
春雨一洒
我们就扎根
发芽
安下一个新家
作者的单纯和浪漫打动了我,从此我就留意起“小雪”这个同样单纯和浪漫的名字。
我所编的刊物一般来说拒绝高深和世故的文字,欢迎清新、自然、纯朴。小雪的诗歌正合要求,所以我接连发了五六首。每当收到她字迹娟秀,一字不错而又简洁、明快的诗稿时,我的心里就宛如斜风吹过,细雨洒过。在人欲横流、浮躁难耐的都市,的确需要从乡村、从深山拂来一股野风,流来一泓清泉。绿草、蓝天,无邪的梦、开心的笑,单纯的念头、宁静的氛围,无一不是都市人所渴望的啊!读着小雪的诗,如同到美丽的乡野走了一趟,这是不用花销的旅游。瞧,小雪写的“解说词”:
夕阳微笑着
抚摸我们的脸
树上小鸟啁啾
向我们打招呼(《散步》)
一阵风儿吹过
宽宽的树阴摇摇摆摆
就像一艘大船
大船上载着读书的我们
还载着几声鸟鸣
几缕阳光(《在树阴下读书》)
和小草做朋友的是露珠
和露珠做朋友的是小草
小草有鲜绿的叶片
露珠有一颗透明的心(《小草和露珠》)
如此等等,不一而足。终于,我忍不住给小雪写信了,我写道:“你的小诗宛如乡间一座座凉亭,一艘艘乌蓬船,迈进去之后,我的心灵得以片刻的休憩和放逐,自然也得以淘洗净化,让碌碌如我者在名利纷纭的都市里找回了一丝淡泊、一丝安宁。”确实,因为无数个小雪,我一次次地体会到了编辑职业的好处,她们的一封信、一篇稿,有时就是滋补我们的心灵鸡汤!
乡村自有乡村的风光,城市自有城市的美丽。如果把乡村的风光移植过来,城市当然就变得更加美丽了。但我想,人要生活得美好,关键在其内心世界。永远保持童稚心,永远热爱大自然,这当是纯洁内心世界之首要。小雪来信说:“我,一路捡拾了绮丽无比的珍珠。岁月终将流逝,但它们在我的记忆里却永远夺目晶莹。”
能一路捡拾绮丽无比的珍珠,这样的人生该多么令人向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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