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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轮车•三轮车

(2006-02-05 12:29:45)
标签:

家乡

母亲

独轮车

三轮车

散文

分类: 故园热土

母亲一生能驾驭的只有两种车,一种是独轮车,一种是三轮车。

独轮车,我们当地的说法叫土车,全是木质结构,看似轻薄,实则牢固。母亲出嫁时就是坐着它来到我父亲家的。那些年,抓斗争搞生产讲究男女平等,男人担谷女人也担谷,男人推粪女人也推粪,所以在我还没出生时,母亲就是一个好车手,据说推百把斤东西可以跑得飞快。我能记事后,就常常看见母亲肩挎一条油光粗重的车带,一手搭一头把住车翼,威风鼎鼎的样子。我十来岁时,曾试着想推一推,可总是把不稳,走不了几步就翻缸。因此,我对母亲非常佩服。我们兄弟几个很喜欢去外婆家做客,母亲就经常推着我们去,一边坐一个,稳稳当当,别提多舒服了。看到母亲额上的汗珠,我心里也觉得很内疚,所以上坡过坎时,我就叫着要下车,母亲往往就会喊:不要下来,不要下来,妈推得起。那时,母亲身体真好。

    1982年村里搞分田到户,家里农活重,需要帮手,我是老大,本要拿出来务农,可因我刚考上城里的高中,有跃出农门光宗耀祖的希望,父亲就只得让成绩不太好的大弟停了学,大弟当时才读完小学四年级。父亲那时身体不太好,不能做重活,大弟又还小,所以家里的重活主要还是母亲做。肩扛手推的,全落在了母亲身上。特别是在盛夏双抢时节,跟打仗似的玩命,母亲领着我们起早摸黑,摸爬滚打,熬红了眼干。我和小弟主要负责收割、打谷、插秧,她和大弟主要负责推谷、担谷、整田等重活。一尺来宽的田埂路上,母亲推着满满两蛇皮袋的湿谷子,一步一个脚印,却终没有跌倒,四野静寂中,只听见母亲呼赫呼赫的喘息声和汗珠子落地的吧嗒吧嗒声,还有车身咿咿呀呀似要散架的呻吟声。田埂路上深深地划过一条车辙。毒日下、汗水中、污泥里,我们有很多的怨言,甚至有想死的说辞,但母亲从来就没有,偶尔只说一句:谁叫你变人!变了人就得这样过!母亲那时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多少人是不用这么辛苦过的啊!又过了几年,查得父亲患了糖尿病,并且是晚期,母亲就更劳累了。田里、家里,里里外外全靠她支撑着。白天干了一天的农活,腰酸背痛得很,回到家还要烧菜弄饭洗衣服,夜里又要服侍父亲,给他熬药擦身,这样的日子真是想想都后怕,可母亲就这样过了五六年。

    1991年,不到五十的父亲坚持不住,终于别我们而去了。我们和母亲相拥而哭。母亲说:你们爹还在的时候,凡事还有个依托,我也有个指靠;现在他走了,我们该怎么办呢!其实,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母亲依然领着我们朝前走,朝没有忧患的时光走。其时,我在县城教书,领了小弟在县中读高中,她带着大弟二弟耕耘着家里的十多亩田。有一次礼拜我回家,看见谁正用土车推着五六根新砍的硕大的松树干进了院子,捆扎得高高的树干和上面一层松枝遮住了车手。我正寻思是哪个,母亲从树堆里直起了身,累得直咳嗽,满头的白发乱颤。我的泪涌了出来,我的嗓音无法不哑:妈,你怎么还这么做呀!母亲见了我,顿时笑着招呼。我忙给母亲递上一碗水,母亲一咕噜就喝完了。又递上一碗,一咕噜又喝完了。我说:妈,以后这样的重活你就不要干了,花点钱请人家推吧。母亲擦着身上的汗,笑笑说:妈还没过五十呢,还推得动。

    日子一日日地往前移着,一路上,人们辛勤地捡拾着一种叫幸福的东西,也会不自禁地丢失着一些也叫幸福的东西。乡村的生活太苦了,太穷了,所以乡村的年轻人都一窝蜂往城里跑,因为他们恍惚觉得那种叫幸福的东西在城里藏着。这样,乡村里大都只剩下了跑不动的妇孺老残。田地,没几人愿意种了,不划算而且特辛苦,大都散给一些愿意种田的人去作,哪怕每亩倒贴几十元。禾斛打谷机水车土车锄头箩筐之类的农具一般人家就一概用不上了,烧的东西也很少用山上的木材了,大都烧煤球了,这样,母亲就无奈地和土车告了别。也应该告别了,母亲已进入老年人的行列了。

    我携妻带女到南昌定居后,距离母亲就更远了,一年之中只能回两三次家。2000年,我在一次回老家时,就再也找不见那寄托了我无数悲欢的小土车了。代之而来的竟然是一辆崭新的三轮车。和自行车一样的车头、脚踏,后面两轮上载着一个车斗,车是新的,暗红的油漆在烈日下发着光。还不等我开口,母亲裂嘴笑了:前几日买的,现在能骑,村里很多老人家都买了骑。调皮的小侄子抢话说:奶奶骑车带我们到了齐埠了。齐埠,是乡政府所在地,孩子们眼里的街市。以往母亲都是走路去的,现在终于不用走路了。我为母亲感到高兴。我问:这样的车,要多少钱?母亲说:去掉四百多块呢。哦……我的内心很感内疚了,母亲怎么舍得花这么一笔钱呢?这钱应该由我出,可是我……临别时,我塞给母亲几百元钱,说是给她零花。母亲再三推辞,说我过年已经给了,不能再要我的,坚决不受。

    有了三轮车,母亲出门就方便多了。带小孩上街做客、去地里干点农活(母亲闲不住,还独自侍弄了几分地,种着蔬菜、花生、油菜、荞麦之类)或者上集市卖点农作物,母亲都娴熟地踩着三轮车,骑得飞快。我有一次觉得好玩,也想试试,可怎么也摆弄不了那龙头,它就是要往左或者右钻,一个大男人骑着它竟寸步难行。母亲看得笑了,说:你这是不习惯,我开始也是这样。不到十岁的小侄子竟也骑得稳稳当当,我真感到有点惭愧了。

    2004年的五一长假期间,我带了女儿,又回老家去看母亲。母亲便带着我们去邻县看我生病了的外公。照例,母亲骑三轮车,车斗上放一把小竹椅,竹椅上坐我的小女儿,小女儿觉得好玩而且舒服,眼睛都笑眯了。我则骑自行车,跟在后面。母亲骑车的背影还是显得有点笨重了,毕竟是60岁的人了,但速度并不慢。碰上陡坡,母亲就下车,吃力地推着走。我想减轻点母亲的负担,就让小女儿坐我的自行车,母亲不肯,说:三轮车要舒服些。一路上,我讲了几次,小女儿也许觉出我的心意了,就也上了我的车。这样轮换着坐,将近两个小时,到了目的地。外公病得很重,常需要母亲去照顾,所以母亲这段时间既要顾这头,又要顾那头,二十几里的路程她来来回回不知跑多少趟了。我们返程的时候,遇上凛冽的寒风,母亲依然躬着身,吃力地蹬着车,花白的发丝在风中飘扬,我看着看着,眼里又不禁潮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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