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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

(2020-04-22 08:4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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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

村庄

往事

晋南

原创

分类: 散文

                                   地窖

                       安武林

地窖,就像童年心里埋下的隐疾一样,虽然它现在已经不复存在,而我也已正在老去,但它却在记忆中时隐时现,犹如茫茫大海上的航标灯一样。我知道,它始终存在,会在恰当的时候出现,让我打一个冷噤,不寒而栗。

很小的时候,我知道家里有个地窖。在靠北墙的墙脚下,从窗户那块小小的玻璃望出去,便可以看见。只是,地窖口被一个大大的石磨盘盖着。那石磨盘大而厚,像越野汽车的轮胎一样。瘦削的父亲想搬动它,也会累得喘半天的气儿。壮实的爷爷搬动它却轻松自如。

我们兄弟姊妹都小,家里大人怕我们不小心掉进去,所以用大大的磨盘封住了地窖口。地窖在我的眼里是神秘的,我强烈的好奇心总驱使我想看看地窖是什么样子的。直到有一次,父亲要下地窖取一些储存的红薯,我心愿才得以满足。

那是冬天。红薯是我们主要的粮食之一。或者蒸着吃,或者煮着吃,那都需要从地窖里取。地窖,是乡下储存粮食或者蔬菜用的。我从窗户外面看见父亲搬开了石磨盘,兴奋得“哧溜”一下从炕上跳了下来。我来到爷爷身边的时候,看见父亲已经下了地窖。地窖的口子比一只水桶大不了多少,爷爷正准备放系着绳子的藤条筐时,我抓着爷爷宽大的裤子向地窖下面望了一眼。

“后面站!”爷爷大声地呵斥我。我收到了双重的惊吓,感觉到都快要窒息了。地窖深深的,黑洞洞的,我几乎看不到底。仅仅一眼,我就感觉天旋地转,摇摇欲坠。可能我身体大病的缘故,我有恐高症,而且敏感而又胆怯。冷不防,爷爷又厉声呵斥了我一下。我的脸色可能很苍白吧,爷爷看到我受惊的样子,用温和的声调又嘱咐了我一句:“小心掉下去。”

不大一会儿,爷爷手里的绳子晃动,那是父亲告诉爷爷,红薯已装好,可以拉上去了。爷爷用力拉动绳子,一下,一下,一筐满满当当的红薯从地窖里拉了上来。随后,父亲从地窖里也出来了。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咳嗽几声,深深地呼吸了几下。我看见那些黄土的颗粒湿漉漉的,像是从水里浸泡过的一样。我也看得出来,父亲憋坏了,那里面的空气想必非常糟糕。我是肺部有毛病的,很能理解呼吸带给人的巨大痛苦。

地窖是一个危险的所在,它带给我的不仅是神秘,更多的是恐惧。我始终不明白,我们家为什么要把地窖挖那么深?在小伙伴们的家里,我看过别人家的地窖,都是浅浅的,大人蹲下来,伸着胳膊就可以从地窖里面取出所需要的东西。这种近乎十万个为什么的疑问,大多时候是没有答案的。甚至是无法和大人沟通的。当我们长大以后,再也羞于问那些看起来很幼稚的问题了。

在我的记忆中,我们家的地窖只储存红薯、土豆、白萝卜和胡萝卜。关于土豆,我是没有记忆的。听爷爷常说,是山里的老亲戚在困难的岁月里,从山里给我们驮来一麻袋一麻袋的土豆。在那些饥馑的年代,土豆成了主要的粮食。爷爷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常常希望父辈和我们孙子辈的人,和老亲戚的关系越来越亲密。每逢集日,爷爷就打扫胡同和院子,备足马的饲料,准备好可口的饭菜。因为老亲戚要来赶集,在家里歇脚,吃饭。爷爷喜气洋洋,似乎都年轻了许多岁。但事与愿违,在以后的岁月里,亲戚越来越疏远,都不来往了。在地窖储存土豆,来源于爷爷的讲述,我们家是没有种过土豆的。红薯,白萝卜,胡萝卜,是种过的。白菜,不用储存在地窖里,爷爷在院子里挖一个长方形的深坑,白菜一棵挨一颗放进去,用土埋藏的严严实实的。在冬天,没有蔬菜可以食用的时候,就刨出一棵白菜来,然后用土再埋好,这样做主要是防冻。

在我家南边草厦间里,有一眼辘轳井。辘轳井的井口和地窖的窖口大小差不多。辘轳井阳光照不到,所以黑乎乎的,根本看不到水。地窖正对蓝天,阳光好的时候,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到底。令我惊奇的是,辘轳井和地窖的深度差不多。万一塌方,那可是很危险的。

我第一次下地窖的时候,战战兢兢。因为我已经到了可以替大人分忧尽责的年龄了。我两只胳膊肘撑在地窖口的外面,两条腿分开,用脚寻找地窖壁上刨出的小窝。两只脚都插进小窝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身子都在颤抖。我猫下腰,用脚寻找下一个小窝,手抓住小窝的边缘。地窖里潮湿,闷热,让人头昏脑胀。我手脚并用,抵达地窖底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双腿都发软。抬头,只能看见一片小小的天。这时,我才能够完全描述地窖的形状。

我家的地窖,深度有好几米。L形状的。顶部小,里面大。上下地窖,我的胳膊和腿夸张地抵达了极限,像一个大大的“大”字。站在底部,可以看见一个半圆形的坑洞。这里就是储存东西的场所。地窖里的空气似乎不流通,令人窒息。一不小心,脑袋就会撞在坑顶上。所以,装东西的时候要猫着腰。装满后,摇摇绳子,爷爷就会把装满东西的筐拉上去。这时,要猫在坑洞里,以躲避不小心落下来的东西。

我慢慢长大后,大人把地窖的石磨盘去掉了,随便找一块薄薄的木板盖上滘口。

再后来,地窖被填了。

那一年,我在大学读书,暑假回来后才知道地窖被填了。父亲说,家里接连二三出事情,找了一个风水先生看,风水先生说是地窖惹的祸,坏了风水。我长叹一口气,并没有说什么。苦难的重负,难以忍受,这都是被生活逼的。我无法责备父亲的愚昧,只是深深地理解并宽容。

那么深的地窖,不知填多少土。但我想,父亲劳累并快乐着的吧。毕竟,他相信是把不幸与厄运全部埋葬了。他并不知道,地窖在我儿时的种种记忆和感觉,是永远埋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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