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铁凝主席照个相

                                      安武林

正月里的一天，我去看望文洁若前辈。她托付我一件事，就是让我帮忙找一本书，反反复复改变过好几次。这本书，又变成另一本书。总之，她很迫切地需要这本书。

我见到文洁若前辈之后，才知道她并不是需要这本书，而是希望我做另一件事。她说作家协会要搞个茶话会，希望我陪她去。我犯难了，因为我并没有接到通知。她说，我这儿有通知。我看了之后才明白，这个茶话会是专门为老会员召开的。我是会员，但不是老会员啊。我犹豫不决的的当儿，文洁若前辈说，去吧去吧，还能和铁凝照个相。我想，老前辈身边无亲人，去一趟不容易，我就算是陪同她照顾她参加这个会吧。

2016年1月27日，我包了一个专车，去接她，没想到她还带了两个邻居。一上车，文洁若前辈精神焕发，像个小女生一样。她取出一个小小的本子，摇头晃脑唱开了歌曲，我不知道那首歌曲是英文歌日文歌曲还是俄文歌曲，总之她是在用外语唱歌，唱得特别投入。我突然想起看过的电影，在民国那个时代，文洁若前辈像进步的革命的女学生在排练节目那样投入而又认真。我好奇地问她在做什么，她说她要在茶话会上表演。好家伙，文洁若前辈真是多才多艺呀。她很喜欢参加社会上的各种活动，浑身充满了燃烧的激情和力量。都快九十岁的人了，这劲头你不服都不行。

到了饭店门口，我很紧张，想着要给守门的工作人员讲一下，我是来陪文老的。谁知根本没有人验证什么邀请函之类的。进了茶话会大厅，才发现人群黑压压一大片。我左顾右盼，不认识一个熟人，且都是老同志。我那一桌，有几个认识文老的，他们交谈甚欢。我转身看看周围，突然我发现好朋友施亮兄也来了。我赶紧跑到他那个桌上，与他寒暄，好像地下党突然进了解放区一般激动。

铁凝主席讲完话，回到自己座位去了。我打眼一看，高洪波先生在。他可是我的恩师和朋友。我赶紧跑过去，给他打招呼去了。正好，我带了许多铁凝的书，让她签名。我把书放在铁凝主席面前，高洪波先生爽朗地笑了：“哈哈，武林，爱书人，带了不少铁主席的书啊！”我说：“是的是的，光《没有纽扣的红衬衫》就有好几本！”铁凝主席说：“真是爱书人呢，他还给我写过一篇文章呢，写我的第一本书。”真没想到，我写她第一本书的文章，她还看到了。铁凝主席一边给我签名，一边感慨：“哎呀，《没有纽扣的红衬衫》我只有一本样书啦！”高洪波先生说：“你拿一本，没事的，武林是爱书的人，但没那么小气。”铁凝主席用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我，她在读我的表情和心理，我心里一惊，暗暗感叹：“这可是小说家的眼光啊！”我想我要是小小有点表示，依依不舍的表示，她肯定就不会要我的书了。

我慷慨大度地说：“铁主席，你拿一本吧，你看我有好几本呢。”

我是真诚的，诚恳的，所以，她就收下了。

也许，高洪波先生是为了弥补我一本书的损失，也许是知道我平素和作协的领导接触的很少，也许是为了让我有更多的收获，他看见我脖子上挂着的相机了。他热情地对我说：“武林，咱来一趟，不能白来，来，和铁主席合个影，我来拍！”

真体贴呀，我心里很温暖。尽管我想和铁主席合影，但我很难为情，说不出口。我是一个特别敏感的人，万一遭到拒绝我心里很承受不了的。没想到，我们的儿童文学的掌门人高洪波先生主动提出来了，所以我觉得他是一个处处为我们儿童文学作家着想的人。儿童文学之所以有今天的繁荣，他功不可没，是大功臣。

我和铁凝主席站在一起，高洪波先生连拍了好几张。刚拍完，作协的工作人员就提醒她，要去慰问老会员了。她带着作协的班子和工作人员，一个桌一个桌去慰问去了。这样，我又回到了自己的桌子。

铁凝主席慰问完毕，人们就陆续散去了。我对文老说：“我们也走吧！”她说：“好，我们走！”我没想到，文老走到大桌子对面去了，她端起一杯茶说：“这杯茶还没人喝，可惜了。”说完。她一扬脖子“咕咚咕咚”全喝下去了。我目瞪口呆，但很快就理解了文老。很多老人都是很节俭的，他们的生活习惯有时代和环境的影子，文老看见桌子上有一个橘子，就装进自己的袋子里去了。我急忙跑到工作人员那里，抓了一大把橘子塞进文老的袋子里。我说：“文老，多拿点！”我并没有调侃和讽刺的意思，而是觉得文老是一个很真实很率真的人。相反，我理解，尊重，钦佩她。

回到车上，文老可能累了，闭着眼睛。

文老说：“和铁凝照个相！”我是心愿满足了。

文老说：“我要给大家唱歌！”可惜心愿没有实现。

她闭着眼睛，一定是有些遗憾和不愉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