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作者都是狗娘养的

                                     安武林

1927年，利弗莱特出版社出版了德莱塞的小说《美国悲剧》。书一出版，就成了畅销书。利弗莱特出版社老板贺拉斯很兴奋，他对德莱塞说：“德莱塞，我们做笔交易吧。我要是把你的小说卖给好莱坞，如果是五万以内，全归你；五万以上，我们俩对半开。”

德莱塞说：“贺拉斯，你从好莱坞一个子儿也得不到，因为没人拍这种电影。”

贺拉斯说：“瞧我的！”

贺拉斯――这位一生都不太安分的出版人——觉得自己特别适合搞电影或者戏剧。他没少去投资做这一行。很可惜，太缺乏商业头脑，但他一直都对此非常迷恋。

果然，他把《美国悲剧》的电影版权卖给了好莱坞，卖了八万五千美元。贺拉斯洋洋自得，向后来的兰登书屋创始人之一贝内特打电话吹嘘了一番。他要去见德莱塞，贝内特要求一定要在场做个见证人。

他们三个人来到一家饭店，在靠阳台围栏的一张桌子坐下，德莱塞就问贺拉斯：“贺拉斯，找我有什么事？”

贺拉斯卖起了关子，但德莱塞很不耐烦。贺拉斯告诉他，《美国悲剧》电影版权卖给了好莱坞，但德莱塞根本不相信。

德莱塞说：“啊，得了吧！”

贺拉斯说：“是真的。”

德莱塞看到贺拉斯很认真的样子，就问了一句：“你卖了多少钱？”

贺拉斯说：“八万五千元！”

贺拉斯沉默了好久，突然开始欢呼起来。他从口袋来掏出一支铅笔，开始在桌布上写字，计划怎么花掉这八万五千元。比如偿付分期付款的房产的帐单，再买一辆汽车，等等。

贺拉斯提醒道：“你不能全部拿走，我们有过交易的。你拿五万，其余三万五我们平分，你得到的应该是六万七千五百元。”

德莱塞诧异地说：“你的意思，是要从我这里拿走一万七千五百元？”

贺拉斯说：“德莱塞，这是我们最初的交易啊，你认为我根本卖不掉你的书。”

正在这时，服务员端上来了咖啡。突然，德莱塞一把抓起咖啡，将热气腾腾的咖啡泼在贺拉斯的脸上。坐在一旁的贝内特惊呆了。

贺拉斯跳了起来，幸亏咖啡没有泼进眼睛里。德莱塞一言不发，站起身就走了。而贺拉斯――这位永远都喜欢保持风度的出版人——擦干身上的咖啡，竭力用镇定的语气对贝内特说：“贝内特，记住这个教训吧。每个作者都是狗娘养的。”

贺拉斯这位一生都喜欢冒险的出版人，英年早逝，年仅46岁。在他近乎破产之前，他把自己最能卖钱的“现代文库”丛书卖给了兰登书屋――也就是贝内特。贝内特在《出版人周刊》上，给贺拉斯写了一篇悼念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