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轩送给我的故事    

                            安武林

去年的时候，我和曹文轩去山东淄博的小学里去讲课。时间安排的挺紧张，一天两个学校，有时候一天安排三个学校。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晚饭既不是学校安排的，也不是邀请我们的书店安排的，而是很特殊的一个晚餐。

一张超大的桌子，足以坐二三十人。具体的人数记不得了，但差不多有二十人左右。反正挺多。有几个小学生，学生的家长，还有老师，估计是学生家长和老师联手凑成的这件事。老师和家长的心情是一样的，都是想让孩子和曹文轩先生多接触接触，多请教点问题。这样的场合比教室的场合要好，多多少少有点亲密感，很多问题可以在私下里问，私下里说。交流的场合和气氛，以及交流的心情和主题，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一个老师把在场的学生和家长都介绍了一遍，讲了讲这个那个学生的特长什么的，然后就鼓动孩子们向曹文轩先生提问题。这些孩子很活跃，提的问题也稀奇古怪的。在他们眼里，作家都是那种出口成章、舌吐莲花的人。一个学生竟然要曹文轩先生现场编一个故事。曹文轩先生临危不乱，娓娓道来，真的编了一个故事。我无法确定这是他正在构思的一个故事还是他现场创作出来的。但我相信，无论哪一种都值得我敬佩。

有一个孩子要求曹文轩讲讲自己的故乡，讲讲自己小时候的故事。这些故事这些美景，读过他《草房子》的人都能想象的出来，因为他的文笔很美，很传神，很有画面感，而他的小说，差不多带有很大的自传的特点，所以，在一些主人公的身上，能找到他童年的影子。但曹文轩讲的是他们家乡的雨，他左嘴角向下一拉，似乎一下子就把他拽回到了童年。这是他的一个特点，讲童年讲往事的时候，下巴喜欢往下拉。表情很陶醉，声调也低沉下来。

他说，那个时候，我们家乡雨水特别多。大家挎着篮子去河里一捞就能捞上来鱼。那雨水下的，鞋子里都长出了蘑菇！

我哈哈大笑起来。鞋子里长出蘑菇。妙。很有感觉的一句话。可以写诗歌，可以写童话。诗歌可以写童话诗。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自然觉得很新鲜，很兴奋。我说：“曹老师，这个太好了，就这一句话借给我用了！”我记得当年金波先生写过一篇《根鸟》的散文，。曹文轩先生对根鸟这个词很喜欢，就用它做了一部长篇小说的名字，而我，在这里也想借曹文轩先生这一句话用用。它不仅触动了我的灵感，而且我也想把它做成文章的标题。

非常有意思的一个小插曲是，那天晚上很冷，宾馆里没有空调。我和曹文轩先生都冻得厉害。我和衣躺在床上，浑身还打哆嗦。我的对面就是曹文轩先生，估计他也冷的够呛。出版的编辑去找服务员，要求服务员给我们一人加一床被子。也许是太累的缘故，我没等到服务员送被子，就呼呼大睡了。第二天，曹文轩笑嘻嘻地说：“啊呀，真冷，幸亏昨夜给我送来了两床被子，这样暖和多了！”天哪，三床被子，我的那一床也送他的房间了。我说：“我说等不来被子，原来送你房间了！”我们两个人都哈哈大笑。

当天晚上，我在宾馆的房间里，就创作出了《鞋子里的蘑菇》这篇童话。最早，我想把题目叫作《鞋子城》的，但我觉得这个题目缺乏诗意和美感，很容易让人想到别的大人国小人国之类相似的童话，更重要的是，就脱离了曹文轩先生最初的意思。思来想去，最后才定稿为《鞋子里的蘑菇》。其实，这篇童话可以采用多种方式写，诗意的是一种，温馨的是一种，但我选的是幽默和夸张的一种。我觉得这样故事性强，富有感染力，读者们喜欢。

第二天，给一个学校讲课，我就讲了这篇童话。全校学生听得欢声雷动，乐不可支。很多学生立即就问：“这个书啥时候出？”我笑了，才写的，更何况是一个短篇，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我给孩子们讲了灵感是如何来的，曹文轩先生的一句话是如何触动我的，而我这一篇童话又是如何完成的。这样，更形象更具体，让孩子们能了解作家的写作全过程。

曹文轩先生听了，大大地表扬了我。他说：“这是我读到的，武林写的最好的一篇童话！”是不是最好的，我不敢说，但确实是我作品中比较优秀的一篇童话。我把先生的表扬，当作一种勉励和提携。虽然我把它视为曹文轩先生送给我的故事有点夸张，但它触动了我的灵感，这一点儿也不假。他那一句话，实际上就像是诗歌中的诗眼一样。也像一粒投进池塘里的石子，而我的童话，就是那一圈儿一圈儿荡开的水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