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脸大汉张之路

                                安武林

张之路是个不大容易让人靠近的人，儿童文学作家圈和儿童文学编辑圈有不少人这样认为。但不容易让人接近的理由，却没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所以这就成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一种共识。

张之路高个子，红脸大汉，言谈举止之中透露着精明强干的精气神。他的长相，很容易让人想起三国演义中的关公。他一笑，笑意的皱纹就像画笔画出来的一样，从眼角那里向后荡漾开来。无论他多么努力，无论多么发自心灵，他的笑都给人一种节制感，似乎有一份笑被他的唇角给藏起来了。

其实，他是一个很随和的人，他也愿意给人传达这种感觉，而且他确实也是这么做的，但他的一切远没有他的小说那样从容自如。这样的原因，一半来自他学理工的专业，一半来自他他骨子里的傲气和清高。在很多场合下，他都喜欢给朋友们出一些机智的小问题来活跃气氛，但最后都是以对方的尴尬和他得意地大笑而告终。这无伤大雅，只是生活中的小玩笑。张之路有着冷峻，机智的一面，很善于抓住对方话语中的缺陷，一语双关地予以反击。不了解他的人会陷入云雾之中，不知道他的话是表扬自己哪还是批评自己。

我个人感觉，他的谈话或者说性格，和毛姆有点像。

张之路是个坦率的人，真诚的人，从某种方面说，他的气质颇有几分军人的样子。有时候，他还是个斗士。敢于仗义执言，敢于和儿童文学界的不正之风面对面进行较量。这一点，金波和曹文轩二位先生颇为赏识。尤其是曹文轩，一谈起张之路就像谈某位英雄一样赞誉有加，很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这位大英雄的光辉事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圈子，而张之路的圈子要比一般的儿童文学作家的圈子更大一些。他不仅有儿童文学作家圈的朋友，而且他还有一个电影编剧和导演的圈子。这和他曾经的职业有关，因为他本人就是一个著名的儿童电影编剧。他写的小说，几乎全部都被拍成了电影。他的小说，读起来就像看电影一样妙趣横生，跌宕起伏。我有幸被他邀请看过电影，也有幸聆听过他的童年故事以及人生经历。有一次，我们吃饭的时候，我问了他很多很多人生问题，创作经历，童年故事，他哈哈大笑说：“安武林，和你吃饭感觉怪怪的，从来没有人和我这样说话，感觉你就像报社记者采访一样。”

我们这些年轻的作家、评论家和他聚会的时候，他就像电影导演一样，指挥我们：“一个一个说。谭旭东你说，安武林先等等。好了，安武林，你说。”他喜欢井井有条，一丝不苟，既尊重每个人，又能倾听每个人的意见。他尤其喜欢概括和提炼以及总结别人的谈话内容。虽然是生活中的交往，语言上的交流，但他的理性总大于感性。在聆听之中审视，在审视之中聆听。尽管他喜欢显得随和幽默风趣一些，但结果经常适得其反。气氛不是有些紧张，就是有些尴尬。这可能是别人所说的难以接近的一个重要原因。

最有趣的，在我看来最好玩的一个笑话是，我给他的《小猪大侠莫跑跑》小说写了一个评论，他给我发了一个电子邮件，说：“哈哈，谢谢安叔叔给小猪写书评。”看了邮件我哈哈大笑起来。可能那一会儿他想起了我去学校讲课被孩子们称为爷爷的笑话，所以很风趣给我回复了那么一个邮件。张之路是一个不喜欢凑热闹的人，他喜欢沉浸在自己营造的氛围中，或者说，他喜欢思考。他的幽默一如他的作品一样，是一种冷幽默。岁月的磨砺，人生经验的积累，自我修行的提高，肯定改变了他不少。但无论如何改变，也改不了他血管中的热血的颜色和温度。他是一个热血男儿，我们看看他的厚的一塌糊涂的《第三军团》长篇小说，就能明白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他是一个具有忧患意识和批判精神的作家，这种意识和精神会不自觉地影响到他在生活中的日常表现。很多人不习惯或者说感觉他难以接近的理由，就在于他的忧患意识和批判精神。作为生活中的平常人，往往喜欢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融洽气氛，无论多么虚伪多么假惺惺，它都能给人带来快感和满足感，而张之路常常会打破这种状态。但他又不是一个高调的人，应该说是很低调的人。他就像是一块石头，我们感受到他的不是面积和体积，而是重量。就这么一个人，让我们感觉到了儿童文学的厚重和厚实。如果仰视会让我们的自尊心有点小小的受挫，那么，我们只能义无反顾地敬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