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玩蛋（生活纪事）
(2019-09-24 12:16:09) 东东是个留守孩子，原来跟爸爸妈妈、奶奶住在奶奶城里的房子里，父母长期在东莞打工，他一直和奶奶一起生活。奶奶把城里地房子租出去了，带着东东回到了乡下爷爷留下的祖屋。奶奶说，乡下的房子后面有一块空地，用丝网一围就是个养鸡场。城里的人喜欢吃土鸡蛋，养它个百来只土母鸡，每月都有不错的收入。
奶奶给土鸡吃麦麸子，在粮库买人不能再食用的糙米，捣碎后给鸡吃，空闲了还四处挖蚯蚓当鸡饲料。奶奶把饲料往地上一撒，鸡子“噗噗噗”地抢食。
一年后，母鸡下蛋了，每天都有七八十个鸡蛋，隔两天奶奶都会提着竹篮子去城里卖鸡蛋。奶奶去城里要坐512公交车，四站，免费。每次出发时，奶奶上车，都会看见城里的爷爷、奶奶，提着花花绿绿小花车，一个接一个地下车。
奶奶问他们到乡里来干啥，城里的人说来买土鸡蛋。奶奶一听：“哎呀呀，我的老姊妹们啊，我这可是最地道地土鸡蛋”，奶奶把盖在篮子上面地布盖一揭，“贱卖了算了，免得我来去费力”。不一会，两百多个鸡蛋就被抢完了。
奶奶把钱往小包里一塞，拉了拉链，对周围的买家说，我家的鸡蛋是土鸡蛋，要是好吃，你们以后就直接到我家去买。你们到村口一问养鸡的李婆婆，没有不晓得的。买家们连忙点头，说下次就直接去了。
奶奶的买卖做得很红火，每天都有很多城里爷爷奶奶来买土鸡蛋，反正他们有的是时间，早餐吃过，就去坐512公交，反正坐公交车又不要钱，上了车，老年卡一刷，找个座位闭目养神，半小时就到了。
来客多了，鸡蛋不够卖了，奶奶很着急，说来年再养个百十个鸡，每月的收入抵得上两个月的养老金。一天，奶奶正数钱，东东看见奶奶凌乱的白发，心疼。他劝奶奶：“奶奶，您年纪大了，养多了，身体吃不消的。”
奶奶摸了一把东东的脸蛋子，笑眯了眼：“娃儿，奶奶不多养了。奶奶有的是赚钱的法子。”说罢，进厨房做饭。
第二天下午，奶奶嘱咐东东睡午觉，她提着空篮子坐512去城里。东东一觉醒来，做完作业，见奶奶往篮子里的鸡蛋撒麦麸，又把鸡蛋往草窝窝里放。东东问奶奶，鸡蛋不是早上就卖完了吗，咋又有恁多鸡蛋？奶奶不说话，只是笑。东东刨根问底，奶奶说，你看，鸡蛋不够卖了，再多养吧，又怕发鸡瘟。我坐512又不要钱，去城里把洋鸡蛋买回来，撒点麦麸子，就像刚从鸡屁眼出来的，还不是像土鸡蛋了？奶奶就赚个差价呗。
东东说这样不好，奶奶手一挥：“一边去，不关你事！”
次日，城里的爷爷奶奶来买奶奶的“土鸡蛋”，下午，奶奶再去城里买洋鸡蛋，他们来来去去地倒腾，错峰出行。奶奶怕露陷了，进城除了竹篮子，还有一个粗布袋子，她把鸡蛋捂得严严实实。一日，村里的一个爷爷在村口碰见奶奶：“大妹子，到城里买的啥？”奶奶一笑，本能地把胳膊肘子往上一提：“土豆咧。”
东东觉得这事情太好笑了，城里地爷爷奶奶到乡里买“土鸡蛋”，乡里的奶奶到城里买洋鸡蛋，一个个都买卖得开开心心。他把这过程原原本本地写下来，题目就叫《玩蛋》。几日后，老师对东东说，这是一篇好作文，如果把题目改成《完蛋》就更好了。东东有些迷糊，问老师：“咋《完蛋》就好呢？”老师说，每个人都不讲诚信，不就完蛋了吗？
东东似懂非懂，他觉得老师的话很有道理，但他又觉得说”完蛋“是对爷爷奶奶们不恭敬。上个学期，他跟奶奶上街，在斑马线边等绿灯，不等绿灯亮，奶奶硬是要拉扯他闯过去，东东不肯，奶奶强制拉他，一辆车疾驰而过，奶奶前一步、后两步，险些被撞。东东一气之下，说了句狠话：“交通秩序要好，除非你们这些爷爷奶奶全死光。”东东把这个过程写成日记，老师批改说，不该这样说爷爷奶奶的。
东东放学回家，见奶奶又在往草窝里放鸡蛋，像在玩游戏一样，喜滋滋的。奶奶见东东回了，说：“东东，还有三四十，你来放吧，奶奶跟你做饭。”东东把书包往桌上一搁，拉拉链，边取书本边说：“奶奶，你玩蛋吧，我不玩蛋，要做作业。”
完蛋？奶奶一听，以为东东在骂她。她想骂他一句，还是不忍心，这娃儿乖巧。奶奶放下鸡蛋，拍了拍围裙，像是自言自语：“我还是为你娃儿好啊。”说罢，进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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