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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城一夏#山水襄阳的风情夏天
(2019-06-14 13:24:23) 襄阳，是襄阳人的襄阳，也是郭靖和黄蓉的襄阳，他们在这里经历了无数个春夏秋冬的坚守，成就了一段属于他们、也属于襄阳的江湖传奇。
跟中原地区的许多城市一样，襄阳的夏天来得急急匆匆，春天还没有站稳脚跟，夏天就像一个蛮不讲理的汉子，全然不顾节令的秩序，几声闷雷、几道闪电，三拳两脚就把春天赶走了。襄阳人说，襄阳的夏天就像一个赖皮，它一赖，就在襄阳的地盘上赖上四五个月。在襄阳，春天的时日很逼仄，一眨眼的工夫就过去了，毛衫、薄袄一脱，就要穿短衫、体恤。所以，襄阳的姑娘说，生在襄阳的女人真幸福，各色花衫、连衣裙、吊带背心，一穿就是小半年。
襄阳是一座有着2800多年历史的古城，里面曾经着孟浩然、米芾、诸葛亮等一大批文人志士。它的文祖孟浩然用“一江碧水穿城过，十里青山半入城”形容襄阳依山揽水的情势。这水，是长江最大的支流汉江，它从秦岭踏歌而来，为襄阳的夏天送来了清冽；这山，是千百年来巍峨在唐诗宋词里的岘山、鹿门山，它们在汉江两岸夹持而立，与襄阳人经历了襄阳特有的夏天。
襄阳的夏天像襄阳人的性格，性情粗粝，火爆火爆的，溽暑之势绝不亚于武汉、重庆、南京这三大火炉，但襄阳人并不厌烦它，似乎对它还有一份特别的偏爱。襄阳的冬天没有集中供暖，那种冷，是冷到骨髓的阴冷；短暂的春天又多风，气温不阴不阳，加一件衣服显热，蜕一层又有感冒之虞；秋天呢，落叶纷飞，仿佛诗人笔下的败笔，经由秋风一删，便四处飞扬，碍人眼目。而夏天却是襄阳人最中意的，它赤磊、敞亮、酣畅淋漓。
不是襄阳人不怕热，是襄阳得有地利之便。江河之水、山林之翠是襄阳人纳凉避暑的不二法宝。汛期未至，十里江滩像温驯的老祖母安卧在江堤之下，远处，碧水之边，零零星星的蒹葭临水而立，渔舟轻过，水鸟惊起，在湛蓝色的天幕划过一道柔美的弧线。略有文采的人说，这是一幅属于襄阳的水墨画。
汉江流经陕西、河南，再经丹江、老河口等工业重镇，它吸纳了众多的支流，至襄阳时，还是二类水质，这在全国大江大河中，应该是绝无仅有的，它是大自然给予襄阳丰厚的馈赠。太阳快要落山时，男女老少蜂拥到江边下水消暑，人至高峰时，汉江里的人群仿佛一锅沉沉浮浮的饺子。多数人都在浅水区活动，并不远涉。一些黄口乳牙想往开处游，爷爷把手中的纤绳一扯：“回来，远处有鲨鱼。”孩儿歪过头笑爷爷：“爷爷是老糊涂了，江里哪来的鲨鱼？”胆子大、水性好的，则往江心洲游去，时不时翻过身来，朝天伸臂：“伙计们，游过来，江心好凉爽。”一半得意、一半遂意。
夏天里，城里的岘山，城郊的鹿门山，也是襄阳人消夏纳凉的好去处。
岘山不高，它原来逶迤在襄阳古城脚下，城市扩容后，它就成了一座“半入城”的仙山。山间翠柏遮天蔽日，阳光想钻进来都很难，甬道蜿蜒，石壁上的青苔泛着绿幽幽的的光泽。山上虽然没有古刹深寺，但襄阳人觉得是它们是本乡本土的文祖赋予了它的诗意。夏天的早晚，进山的人摩肩擦踵，钻进岘山的怀抱里，享受古代诗章中凉飕飕的古意。
间或，有汉子纵情而歌：“人事有代谢，往事成古今。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这是孟浩然的《与诸子登岘山》。歌罢，汉子抹一把脸上的汗水，长叹一声，似乎觉得自己就是与孟浩然一起登临的“诸子”之一。有人说，心静自然凉，岘山就是襄阳人的自然空调。有人不依，说，是古代诗人的文墨赐给襄阳人的福荫。这话多少有些穿凿附会，但是，岘山真的是一座诗山，历史上，孟浩然、陈子昂等文人骚客曾经留下了几十首以岘山为题的诗歌。
襄阳最为风情的一景，就是满城香辣香辣的牛油面和清香的黄酒。这面、这酒，虽是四季常有，但唯有夏天里的襄阳人吃牛油面、喝黄酒的情态最为独特，男女老少没有不好这一口的。牛油腥红，汤，是用多种中药和兽骨熬制的高汤，牛肉、牛杂也是特别的制作。黄酒由糯米酿制，味醇、绵长。一碗面端上桌，汤面铺一层稠得不起波纹的红兮兮的牛油。襄阳人在夏天里看见这红色的牛油，一如西班牙的斗牛看见红色的引旗一样，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陡然就兴奋起来。男人们闷声而嘬，牛油的香辣、黄酒的绵厚通过舌面直抵味蕾，这是地道的襄阳味道。吃罢，用餐巾纸来回搓口唇，直搓的五官变形。女士们也顾不得斯文，她们吃得并不风雅，照样吃得满头大汗，只是用大开的纸巾按在胸前，生怕牛油溅到身上。末了，也擦嘴巴。擦完后，在手袋里掏出小圆镜，把头摇两个来回。补妆。她们不嫌繁琐，说，吃得毛孔四开，权作一次汗蒸似的美容。
夜市里，泊来的咖啡、海鲜是为爱情调情的，老人们还是热衷于牛油面和热腾腾的黄酒。他们不讲程式，在路边支一张小方桌，一大壶黄酒搁在脚边，着一件大裤衩子，光着上身，肩膀上搭一条没有原色的毛巾，一时说自己的儿女有出息，一时说荤话，一时又高声大嗓地骂贪官。骂到喉咙生烟后，端起碗一碰，脖子一伸，脑壳后仰，咕噜咕噜地灌下一海碗。喉结直滚，起起伏伏，嘴角的黄酒汩汩而下。左手的毛巾从嘴巴、脖子、胸腹依次而下，胡乱一擦，右手的碗在桌面上一磕，从喉咙窝里寄出两个嘣嘣响的字：“倒酒！”
襄阳的夏天似乎再无特别之处，它也和其城市一样，在裂变中遗失了许多有关夏天的记忆。比如，许多老街老巷中，老百姓特有的消夏方式，都遁形在高速发展的城市化进程中了。这些小街小巷是城市的毛细血管，一直安睡在其中的竹床呢？那躺在青石板上的草席和躺在草席上数星星的惬意和闲适呢？都不在了！
夏天，每年都如期而至，但有些夏天的故事永远不能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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