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些国人流着口水的渴望中，莫言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一桩期待已久的盛事，一时引起围观和热议，捧者趋之如骛，谗者在鸡蛋里挑骨头。中国作协说，莫言的获奖说明了中国文学在世界文学圈里不可小视的地位，“证明中国文学具有世界意义”。吃葡萄的人也放出了酸话，对莫言的获奖作了另外的解读，说莫言是一只披着《讲话》外衣的狼，用双面胶的拍子打了个政治的擦边球。不管是否是名至实归，莫言的获奖终归是一件值得弹冠相庆的喜事，既消解了国人缠绕经年的诺贝尔情结，也给软塌塌的中国文学服了一剂上好的春药，使得中国文学在经过漫长的不应期之后，终于享受到了高潮的快感。

似乎中国这块奶大了上至《诗经》，唐诗宋词，下到四大名著的胸脯，从来不青睐文学的独立性、本质性，文学总有附加，要么服从某种意志，要么被世俗的欲望绑架，没几个人是在体验文学直捣灵魂深处的愉悦，许多人热衷于消费文学嬗变出来的利益。

面对汹涌澎拜的“莫言热”，莫言不胜其烦，以致于闭门谢客，希望“火热”能立马冷却，至多也就“一个月”光景。书生总是傻帽一个，鬼画桃符是高手，世事判定也不尽得就是弱智，低调的莫言不可能不知道红尘是文学的发源地，滚滚热浪中，确实不乏文学的死党，在为灵魂的真命天子呼号，但其中也有太多的把文学当枪使的角色，这一如莫言获奖词所说的“现实和梦幻，历史和社会角度结合在一起”。

据说，许多地方因莫言获奖，莫言的作品一时洛阳纸贵，一书难求。我们可以想象促销避孕套、化妆品卖场的人头攒动的情境，如何在新华书店的隆重再现。买书，尤其是买得过国际大奖的作者的作品，毕竟比买碟片高雅许多，这至少说明国民对文学的钟爱，文学的彩霓上还放射着圣洁的光芒。但一大帮人是在作者获奖后再来寻觅丰臀肥乳，这是谁的悲哀？

一个内分泌失调的人，总是有些不理性的，一个不理性的社会，狂躁也是难免的。国人习惯于疯疯癫癫，刘洋上天了，刘母喜得“孟母奖”，刘出生的医院也把刘洋当做说事显摆的噱头，刘洋也能横幅出世，被当作维权的工具。莫言的获奖，自然是苍蝇紧盯的缝隙。于是，山东高密有了“高密火烧”、“高密火鸡”，莫言就读的小学改名为“莫言小学”、“标哥”赠送海景别墅、莫言蜗居过的茅屋被修缮为“故居”、当地白酒行业也打起了莫言牌......只要与莫言有干系的所有事体，都是质朴、厚道的高密人打造红高粱文化品牌的最佳元素。试想，假如不是名誉权的法律障碍，说不定“莫言马桶”会横空出世，“莫言内裤”招摇过市。

最文雅的莫言消费，当推当地对莫言文学馆的扩建和语文出版社将莫言作品《红萝卜》入选高中语文选修课程的行为。前者是对文学的尊重和贡献，后者虽是在教育名号下的文化选择，但多少有些跟风媚俗之嫌。课程内容的选择具有科学性、稳定性、可接受性。如果说莫言的作品可以入选高中语文选修课程，莫言也不是投机取巧地一篇成器、一举成名，教材砖家们早干吊事去了？《红萝卜》不是和《红高粱》一样，早就长在高密的土地上，非要等莫言“诺”了之后，才睁开了一双慧眼？尽管语文出版社端出了“高中生有能力接受”的入选理由，但依然洗不清语文出版社盲目跟风的尘泥，做雅事的也跟着瞎起哄凑热闹，唯一不同的是打着教育的大旗，做了一回文化围观客。

莫言得奖前几天，我在纸媒上看到一篇《围观莫言不如读一本书》的短文，没看具体内容，但仅就题目，就能猜出其中理性的机要。其实，一个不成熟的社会，别说一个焦点会使一大批人陷入狂热，哪怕是一只鸷鸟不规则的叫声，都可能引发集体狂躁，为利而狷狂，为名而浮躁。这回莫言、文学，只是个名利场上，被名利利用的道具而已。所以，我们在为莫言获奖高兴的时候，也着要实为文学再杯具一回，世道虽开明了些，但文学终究没有摆脱服务的地位，搭台的总是文学，让人家站在自己的肩上唱大戏。说的再粗俗一些，在有些时空里，文学就是世俗的温床上，陪名利困觉的妓女，揉皱的不仅是一块“国民床单”，还有作家和文学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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