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山庄(4)
(2010-03-15 11:5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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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散文 |
芙蓉山对我的欢迎仪式是一场铺天盖地的桃花雪。
晨起,推开窗,只见漫天漫地的白,一股逼人的冰寒之气扑面而来。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下了整整一夜,把整座芙蓉山银装素裹成一片混沌天地,所有的屋檐挂起了冰溜,长长短短的一根挨着一根,晶莹剔透,分明是童年的记忆。这样的景象在记忆中几乎消失了,像是一个古老的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已然淡忘,却不经意间突然出现在眼前,令我欣喜若狂起来,慌忙洗了一把脸,提起相机就冲出了院门,沿竹林向寺院方向走去,一路走一路不停地按着快门。拍照不仅是我的业余爱好,也是柳芸交给我的工作。人生快乐之一,是兴趣和工作的高度统一,而这份快乐此时我拥有了。有了这样的快乐,所有的辛苦都有了价值。
寺院下面的山坳里,许多竹子被压弯了腰,有几株横在了路上,形成了一种另类的风景。芙蓉禅寺俨然成了玉殿琼宫,被严严实实的包裹在雪景中,只露出黄色的墙壁和几角飞檐,隐隐约约,似有似无。甬道边上的山茶花更显得娇艳欲滴,戴雪而荣。
在北方生活了几十年也没有见过这么声势浩大的雪。这雪落在芙蓉山里,充满了国画的意趣,浩茫苍凉,又跌宕起伏,山与天之间没有了界限,漫山遍野的琼枝玉树,参差错落,似这般纯净洁白的冰雪山色,实在难得一见。这雪给了我创作的灵感,胸腔里荡起了如歌的心情。
寺院里敲过了晨钟,开始了一天的诵经,沉沉的佛唱淡远悠扬,萦绕着禅的玄味,回荡在天地之间,似在传递着一种神秘的召唤。
上午九时许,大雪依然纷飞着,但地上的积雪已经消融了许多,枝头,小径、屋檐上看上去没有了原来的丰润和厚重,毕竟是春天了,很快就出现了残雪的味道。
我拍摄完毕下到山庄,早饭时间已过,秦志方知道我上山了,通知厨房为我留了饭菜,看见我回来,连忙给我端了上来,我胡乱用了几口,就听见李永兴粗声大嗓的走了进来,说:“孙总,山上有一棵香樟树,已经有三四十年了,昨天晚上被大雪压得连根拔起,倒在寺院下面了,你看怎么办呢?”
我说:“你是这里的老人了,又是后勤部的经理,你说怎么办好呢?”
李永兴说:“我建议移栽到大门口去,一是那里没有大树,需要一棵大树做风景,二是门口的土松软一些,比山上好栽。就是麻烦一点,得动用很多人才能弄下来。”
我说:“就地栽起来有困难吗?”
李永兴说:“咱们的山上大树少,原因之一就是石头多土层薄,树根扎不深,所以遇个大雪大风的,就会倒下。如果就地栽,需要挖很深的坑,有可能挖不下去。”
我说:“既然这样,那就往门外移吧。”
李永兴说:“好,我看你是一个痛快的领导,我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我马上去落实。”说着就闪出门去了。
秦志方说:“我也帮着集合人去。”
我说:“好,去吧。”
秦志方蹦跳着下楼了。
到中午时分,雪更加的大起来,我担心这样的雪天,山高路滑,不要出什么问题才好。走到小桥边,看见一群人站在一棵躺着的樟树边,樟树已经被锯掉树冠和毛根,但还是过不了小桥。小桥是一座新做的木桥,刷了褐色的油漆,两边有栏杆护着,抬这么大一棵树很容易把栏杆全给毁了,而且根本就过不来,李永兴正命令人用斧头把栏杆起掉。我问:“起掉栏杆就可以抬过来吗?”
李永兴说:“没问题,孙总你放心好了,这里有我呢。你就回去吧,大雪天,不要冻感冒了。”
我没有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几十个人终于平安地把树抬了过来。
公司全体男性员工,用了一整天的时间,终于把那棵香樟树给安置到大门外了。
第二天,刚一上班,山庄走进三四个农民来,一个个情绪哄哄的看上去不那么面善,我连忙招呼服务员上茶。那些人在餐厅坐定了,一个有几分官派的大个子男人说:“我们是埠头村的领导,听说你们把我们村的树给挪到宅下村的地界上去了,这个不行。那树的所有权是我们村的。”
我对秦志方说:“你去叫李永兴过来一下。”一边听着来人忿忿不平的诉说,一边等着李永兴的到来。来人一口地方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须臾李永兴来了,一看见来人,不等发话就脾气大发起来,说:“一棵树,栽在哪里都是在芙蓉山上,又不是拿回自己家了,值得你们这么多人来理论吗?”
埠头村的来人说:“不值得就不来了。芙蓉山庄是三个村子共有的,不是你们村一家的,凭什么我们就没有发言权呢?那棵树在我们村的地界上,杀了卖钱也是该我们村得,你移到你们村的地界上,将来还不成了你们的?”
我说:“我大概听明白了,原来这个树是你们村的,现在挪的这个地方是李永兴他们村的了。所以你们有意见了。可是如果李永兴不移的话,那棵树不也就死在山里了吗?不管在哪里,让它活着不好吗?”
来人说:“那不一样。”
我说:“那你们想要怎么样呢,不然再叫你们村的人来把它挖起来抬回原处?”
埠头村的来人说:“要挖也是你们挖了给我们抬回去,凭什么让我们挖?”
李永兴说:“让我们给你们挖出来再抬回去门儿也没有,想要自己挖去好了,这么大一座芙蓉山,不缺这一棵树。”
埠头村的来人说:“不挖也行,你们公司得给我们村的安排一个人,不然这事情没完。”
我说:“你想安排人直接说吗,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呢?”
埠头村的来人说:“不是我们要闹事,而是你们公司也太不公平了,大部分职工用的是宅下村的人,我们村就一个,你说合理不合理。”
我说:“事情既然是这样,那就好说了,员工的事情我看看,哪个岗位缺人手,我想办法再给你们安排一个好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吧。”
埠头村的人嘟囔着走了。
大雪连着下了三天,三天里,除了成功地挪了一棵大树,还移动了一个广告牌子,我让李永兴安放在山庄门口人们路过的必经之处,准备把经营项目和菜谱放上去,让路过的客人一目了然。
我一边做着能做的工作,一边耐心等待着柳芸的批复。
经过几天的深入了解,也才知道,柳芸给每任总经理的备用金只有2000元,也就是说,我手里只有两千元的处置权,超过这个权限,必须打报告请示。每天山庄的营业款一分不剩全部要交上去。山庄花钱需先打报告经上面同意后再派会计来提取。2000元与其说是给我的备用金,不如说是留给山庄的流动资金,每天厨房要进菜,后勤会有小的维修工程,都用得是这笔钱,用完了,报上明细,再申请。也才知道了这里的经营模式——捆着手脚让你跳舞,由此明白事情的复杂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