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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风而逝
(2007-02-07 13:47:00)
标签：
纺车祁太秧歌油灯山西梆子石碾 |
分类： 散文 |
那远逝的岁月，恍如一梦，在模糊的记忆中斑斑驳驳，支离破碎，但总有一些画面永远清晰，任凭风雨冲刷，时空磨蚀，始终镌刻在你的心里，——在春雨潇潇的深夜，在寂寞难耐的黄昏，在孤独惆怅的凄凉时刻，突然就会蓦地跳将出来，温暖你抚慰你同时啮咬你挫磨你的灵魂，令你不忍思索又禁不住的要去回味，才知生命中原来会有这么多难言的切肤之痛，这么多的无奈悲伤。
经常想起妗妗在昏黄的油灯下，盘膝而坐，轻摇纺车的情景，她的身影映在墙壁上，有节律地晃动着。细细的棉线从她手中的棉花卷上流出，然后归拢到线轴上去，手势一起一落，在嗡嗡的纺车声中很优美，自然和谐。纺花车的声音如同一首古老的歌谣，悠悠地唱着天地洪荒，我就在那单调的韵律中昏昏睡去，那一刻，心中充满了温馨的安全感，那一刻的温馨伴随我度过了一生，伴随我经历了孤独无助的一个个磨难，在被生活伤害的体无完肤的岁月里给了我最大的慰籍……。
想起母亲头上顶着一只畚箕歪着两只小脚去石碾上碾玉米的样子，想起母亲脸上抹着两绺锅黑，爬在炕上就着一盏绿色的玻璃油灯吧嗒吧嗒抽旱烟的情景……。
想起父亲一边冲洗照片一边哼着山西梆子，……在病重的日子里，趿拉着两只布鞋，一边干活一边发出痛苦的哼哼声……。
想起恩师宋显荣在冬天里总爱披一件黑色的棉大衣，手里握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水，站在排练场的门口，气度轩昂，神情温和而严肃……。
想起友人在阳春五月的一个假日里，邀我一同在某个庄园里游玩，累了，坐在苹果树下，谈诗说文，唱一曲祁太秧歌，那歌声纯粹清越，韵味悠长……。
转眼间，亲人好友一个个随风而逝，生活只剩下支离的片段和一些零散的画面，一切的一切灰飞烟灭。旧日光景象是一部发黄的黑白片，充满了划痕和走腔凉调的音乐以及杂七杂八的呲拉声。青春不再，逝者已矣，仿佛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艰难地跋涉在凄风苦雨风刀雪剑的泥泞中，灵魂在万丈红尘里飘飞着，无着无落，无依无靠，无亲无故。感情失去了依托，仿佛被谁一把推落到万丈深渊，对自己的命运彻底失去了把握，失去了信心。无论身在何处，都会被孤独感和凄凉感包裹的严严实实，那种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切切的落寞，令我充满了万劫不复的恐惧。
似乎没有品出生活的滋味，生命就已经走向了黄昏。当面对镜子里的两鬓飞霜，面对照片上那日渐变形的容貌，莫名的刺痛是多么的深刻而钻心。这样的景况似乎昨天还属于别人，回眸间就落到了自己身上。生活之旅是多么的匆忙，匆忙的来不及感受季节的变换。
年轻的时候，被沉重的经济负担压迫着，家庭孩子老人亲属都需要你的养育，常常安慰自己说，苦日子是有限的，自己少花一点，老人们就可以多吃一口，他们在世上的岁月是有限的哪。真的一天老人一个个的去了，孩子大了，才发现岁月之于自己也已来日无多。而且根本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也没有了享受生活的愿望，取而代之的是生命不能承受之轻。此时才明白了当你不再被人需要，不再有负担，你生命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同时也就终结了。剩下的不过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你因此失去了具体的人生坐标，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不知将会飘落何处。
当你遭遇了痛苦无人可以诉说，当你一身如寄，如风中飘蓬，任命运抛起抛落，当你在节假日与同事们灯红酒绿中杯觥交错大声说笑时，你会被突然而来的悲痛挫伤，于是你不得不在灿烂的笑脸下隐忍自己的感情和心脏的痉挛。
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如佛家训导的：放下！
饥来吃饭困来眠，于心无事便于事无心，说起来是一种多么寻常的境界。
可是，这样的境界却是一个寻常人很难做到的。
放下，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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