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酉年秋，于并州借宿处午睡。梦玉帝传唐明皇责曰：“汝一生只干了三件事，杀韦后、诛太平、赐杨妃死。有人状告你欺凌弱女子而滥博英名。对此你有何话可讲？”

 明皇跪曰：“秉玉帝，杀韦后、诛太平，赐杨妃死，实属有之。韦后专权，不得不杀；太平专横，不得不诛；以杨妃故，三军不发，不得不赐死尔。”

 玉帝曰：“人称汝不爱江山爱美女，因何到头来不弃江山而弃美女，令后人耻笑之。”

 明皇曰：“吾实乃爱美女也爱江山，然若为美女故，则江山定失而美女何存。弃美女保江山，或可留一。不爱美女爱江山，乃世人强加吾身，非吾之本意也。”

 玉帝又问：“以汝煌煌开元盛世，人才倍出，何以容不得一个李太白。令其困窘漂泊，下场悲凉，此岂非天子之过乎？”

 明皇曰：“启秉玉帝，太白者，其人为诗或可称仙，为政则过于放浪形骸，实难驾驭。若令其在朝，定然会因律法难守而祸及自身，其诗才必也受羁，不若任其放纵民间，或可成就为天下文坛之泰斗，愚以为此乃失之不失也。”

 玉帝愠，斥曰：“咄！李唐小儿当朕面尚且狡辩若此，天下苍生定倍受其诈。故罚尔三世为妇人身，辈辈飘流无着，受尽迟暮欺凌之苦，方才得见天心公正，天理昭昭。妇人身后世世为落魄才子，终身不得遂志。还你一个‘失之不失’。退下！”

 明皇叩头连连，呼曰：“玉帝开恩，玉帝开恩，隆基虽一身罪衍，然毕竟所创盛唐气象非寻常可比，于人间百姓恩泽有加，何故罚隆基如此来生？万望玉帝明鉴，收回成命。”

 玉帝曰：“汝自称英明盖世，无人能及。岂不知汝一朝占尽天下风流，将历代才俊挥霍尽净，至使盛唐之后人才零落而渐至于无。兰芳之气遂变为沼泽之臭，令天庭闻之变色，此乃帝王之大过矣。尔不知悔愧，竟然以此矜功自傲。汝为民间帝王三十载，知进而不知退，知放而不知收。重权不知自保，好色不能善终。功过相抵，一无是处，何冤之有？咄！再敢言功，打入轮回，令尔永世不得超生。”

 明皇汗如雨下，忙叩首谢恩，唯唯而退。

 骤然梦醒，闻窗外秋风瑟瑟，落木萧萧。斜阳薄暮里，回味再三，不禁心下惶惶，遂提笔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