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哙:刘邦的首席马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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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姚泉名
在武汉江夏区龙泉山发现樊哙之墓,让我始料未及。当时我正在参观明代楚昭王朱桢的陵寝。
由楚昭王寝大门进去,延甬道前行,过一汉白玉石桥而后右转,再行约百米,可见一武士铜立像,此即樊哙也。只见樊哥须眉戟张,怒目圆睁,赤首束甲,左手持盾,右手握剑,作以盾撞人状——雕像的作者真是樊哥的知己啊,这正是樊哥的成名动作!铜像的石座有一人来高,嵌一石碑,刻《樊哙墓记》,这篇简短的“墓记”谈到该墓由来,容后文叙之。再往前行数步,小道左侧便可见樊哙之墓了。直直的甬道尽头,一石台,一石碑,一封土堆而已。石碑刻二龙戏珠碑额,下镌“汉舞阳侯樊哙之墓”八个隶书字,再无其他。墓后杂树丛生,郁郁森森,径延龙泉山上去。
樊哥出生在哪一年,汉朝人就已经不大清楚,估计樊哥自己也不记得生日,所以,就算后来发达了,搞birthday
秦朝末年,风云际会,英雄辈出。樊哥暂时却只能一边卖狗肉,一边跟着刘邦混。刘邦这时也压根儿没点皇帝样儿,有零花钱了,就整天吃喝玩乐;没银子了,就到处蹭饭耍赖,没他二哥有出息。他二哥都买一套商品房,并且盘下一小块地皮了。但在沛县道上,出手大方的刘邦很有点名气,许多青少年都喜欢跟着他跑。或许正因为在道儿上有一帮人,当地政府为了更好地管理地方事务,也没经过海选,便任命刘邦当了泗水亭长。亭长约等于今天的村长。咱可千万别拿村长不当干部,由于有黑道背景,刘邦干起工作来,还是蛮有魄力的。例如,他出公差押解一帮犯人去骊山服劳役,半路上许多人都逃跑了,刘邦干脆把剩下的人召集起来,把伙食费拿出来请大家啜了一顿后,说,你们都走吧,我也走了。队伍中有几十个“壮士”愿意跟着刘邦,他们就一起躲在芒、砀山泽岩石之间(今河南永城东北)。这些人中,就有樊哥,资格老啊!他们几十号人在“山泽岩石之间”干啥工作?历史语焉不详,我想,肯定不会是刀耕火种那么老实吧。
樊哥参加队伍的时间早,资格老,还能拼命,是很有前途的。纵观樊哥光荣的战斗的一生,我们可将其战斗生涯分为三个阶段,即亡秦阶段、灭项阶段、镇反阶段。同时,作为武将的樊哥,在这三个阶段中,分别得到了历史赐予他的一次发言权,重要到几乎每一次发言都似乎能左右历史的进程。
先说亡秦阶段。
我们今天读《史记》《汉书》中樊哥这段时期的记载,感觉更像是樊哥的作案笔录。这也是马仔逐步成长的一串脚印。自秦二世元年秋(前209年)刘邦起事,樊哥就是刘邦的“舍人”,也就是刘邦的马仔,相当于随从副官。这段记载有几类词语比较常见。第一类,表示樊哥作战地位的,如“常从”“从击”“从攻”等。从这些词语可以看出,樊哥基本上没干过主管领导,一直就是围着刘邦转,要往东就往东,要往西就往西。既然是“从”,就算有功劳,也是小儿科,与独当一面的大将军大元帅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这也是后来韩信总瞧不起樊哥的原因。但咱们应当理解樊哥,毕竟樊哥出身低,又没有过硬的文凭,想干点事业,难啊!第二类,表现樊哥作战状态的,用得最多的一个词,就是“先登”。“先登”是指攻城拔寨之时,冲在最前面,第一个登上敌人的城头。这是玩儿命的买卖,在战场上,这个英雄模范可不好当,当好了,是首功,当不好,就得翘辫子。一次当好了,不等于下次能当好,下次……然而樊哥运气好,次次都干的不错,伤一定会负,但不是大碍,他一直就是活蹦乱跳的。第三类,是证明樊哥的作战成果的,如“斩首××级”“捕虏××人”“降卒××人”等。稍稍统计一下,仅从起事初到攻下秦都咸阳(前206年),三年间,樊哥就在战场上斩首一百八十余级,平均起来,基本上就是一礼拜砍一人脑袋。看来,樊哥是将屠狗的专业技术升级用在了战场上。我们开头就说过,樊哥是一个能干肯钻的好小伙子嘛。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个杀人的天文数字;对于一名马仔来说,这也是个不错的杀人记录;对于一名军人来说,这“匹夫之勇”是升迁的一个个小砝码。樊哥就凭着“从击”、“先登”、“斩首”,慢慢地也是稳稳地积累着自己的政治资本,随着推翻秦帝国战争的深入,樊哥的地位也越来越高,打下咸阳后,樊哥已经“爵为列侯,号临武君,迁为郎中”,基本上就是“首席马仔”了。
在此阶段,樊哥使用了第一次历史发言权。占领秦都咸阳后,沛公刘邦这个前区县级老大来到了前国家级老大的家里。面对秦宫中富丽堂皇的宫室帷帐、堆积如山的奇珍异宝、闭月羞花的宫女嫔妃,刘老大眼花心花,竟“意欲留居之”,不想走了。作为马仔,樊哥可能就站在一旁,看到刘老大进大观园,口里流涎的样子,就忍不住“谏之”。大概是说,老大,天下还没太平,仗还没打完,可不敢马上贪图享受啊!咱们还是赶紧出宫去吧。刘老大听了樊哥这番话后差点烦死了。史书上给刘老大留面子,只说“沛公不听”。我想,他一定是大发雷霆:你丫一卖狗肉的,几时当了太平洋的警察唦?管到老大头上来了!老子拍死你……幸好张良也在跟前,连忙出来调解,说什么“忠言逆耳利于行”之类的。刘老大被这一闹腾,大约也没心情待在秦宫里玩乐了,就借梯子下楼,下令将秦宫贴上封条,自己也“还军霸上”。并与三秦父老乡亲“约法三章”,给秦人留下了一个好印象,为后来的发展奠定了一个好基础。这是樊哥第一次发言,经验不足,挨了骂,效果不大好,可以理解。
再看灭项阶段。
历时近四年的楚汉战争,时间之长、战地之广、规模之大、韬略之奇,前所未有,是中国冷兵器战争史上非常重要的一页。在波澜壮阔的战争中,咱们的樊哥并没有多少惊人之举。由刘邦、项羽领衔主演,韩信、张良、萧何、陈平、彭越等等一大批英雄模范担任配角的楚汉战争连续剧,落到樊哥头上的角色,也就一个捎带一两句台词跑龙套的群众演员。他一如既往,紧跟刘老大的步伐,“从击”、“先登”、“斩首”。一个个地杀,一仗仗地拼,一点点地升。其间,刘邦也会放飞一下樊哥,让他带领小分队出去单独作战,由于樊哥身先士卒,基本上还能作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最突出的表现,出现在刘老大最危难的时刻。当时刘老大趁项羽一心攻齐,便带领一帮诸侯袭占项羽老巢彭城(今徐州)。项羽可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猛人,他带领三万人的部队,从齐地返回,一举打败刘老大带来的五十六万联军部队,刘老大仅率数十骑突出重围,逃回荥阳。从此,我看到“联军”二字,就觉得是“乌合之众”的同义词。作为首席马仔的樊哥应该就在那“数十骑”之中。逃回荥阳,估计当时手上也没几个人可以用了,刘老大立刻给樊哥涨了工资,“益食平阴二千户”。然后命令他去镇守荥阳附近的军事要地广武,为阻滞项猛人的跟踪追击作出了应有的贡献。与楚军对峙广武一年,为汉军争得了宝贵的战略调整时间。
在战场上的表现不突出,咱们的樊哥还是抓住了第二次发言的宝贵时机,令人对这个印象中的武夫刮目相看。那还是在秦亡之后,楚汉战争之前,因为这是樊哥和项羽少有的一次当面较量,所以将其划入“灭项阶段”。当时,刘老大先占领秦都咸阳,项羽后到。有人挑拨项羽进攻刘老大。老大就是老大啊,刘邦只带张良、樊哥等百余人就来到项羽的军中,参加著名的“鸿门宴”,借机向项羽表忠心。鸿门宴上,杀机四伏,刘老大命悬一线。张良连忙溜出来,对在会场外车上发呆的樊哥说,老大有危险了!樊哥二话不说,左手持铁盾,右手握宝剑,闯入宴会现场。前文所介绍的樊哥铜像,就是以此为原型创作的。想必樊哥当时的样子一定是杀气腾腾,威风凛凛,酷毙了,连超级猛人项羽也夸他是“壮士”,还奖了一整只猪肘子给樊哥下酒。没几下吃完喝完,猛人又问:“能复饮乎?”就是这一问,让樊哥找到了发言的机会。樊哥说:“臣死且不辞,岂特卮酒乎?且沛公先入定咸阳,暴师霸上,以待大王。大王今日至,听小人之言,与沛公有隙,臣恐天下解,心疑大王也。”这话说的够直,也够水平,把责任全推给猛人了。趁着项猛人低头消化樊哥的这番话,樊哥和刘老大返回了自己的军营。项猛人也暂时打消了杀刘老大之心。司马迁在讲完这件事后,忍不住写道:“是日微樊哙奔入营诮让项羽,沛公事几殆。”当时,如果没有樊哥闯帐谴责项猛人,刘老大的事业几乎失败。你说这一次关键不关键!樊哥真正起到了首席马仔的作用。
以下谈镇反阶段。
项羽亡,刘邦帝。汉朝开国之初,全国的战乱并未完全平息,许多跟随刘老大打江山的旧战国诸侯王后代,以及一些战功卓著的异姓将军都是刘老大的心头大患。由于没有完全满足这两帮人的分封要求,国内的叛乱此起彼伏。刘老大现在要忙于平叛了。作为首席马仔,樊哥早已娶了刘老大的小姨子为妻,成为刘老大真正的心腹嫡系。并赐爵为列侯,以舞阳为食邑,号舞阳侯。同样是“列侯”爵位,想来应该比当年的含金量要高些吧。建国初,若有诸侯叛乱,刘老大还能亲征,樊哥依旧是“从”;后来,老大不亲征了,樊哥也终于熬成了婆,成为平叛的主将。平燕王臧荼,捉楚王韩信,斩韩王信,平定代地,击退陈稀、曼丘臣军,所部败陈稀的胡人骑兵于横谷,斩将军赵既,虏获代丞相冯梁、郡守孙奋、大将王黄等十人。与诸将共同平定代地乡邑七十三个。高祖十二年(前195年)又以相国的职位率兵击燕王卢绾,平定燕地十八县,五十一个乡邑。对于樊哥来说,打的这些仗比起当年的亡秦、灭项,只大不小。这一件件军功,为汉朝中央集权的巩固添砖加瓦,也为樊哥赢得了荣誉和地位。樊哥于汉惠帝六年(公元前189年)善终,谥号为武侯。
樊哥的第三次历史发言,出现在英布造反时。汉初三将之一的英布造反了,而刘老大据说是病重,讨厌见人,命令守宫侍卫,不准大臣入见。群臣中就连周勃、灌婴都不敢入内。十几天后,樊哥终于忍不住,带领群臣“排闼直入”。老大这时正枕着一个宦官睡卧。樊哥见到老大,突然痛哭流涕地说:“当年老大和我们从沛县起兵,平定天下,何等的英雄!现在天下已定,为什么要这么消沉?而且现在您身体不好,大臣们都很担心,您不和我们商量事情,难道就和一个太监告别?您难道忘了赵高的事情吗?”樊哥说话就是直啊!除了他,谁敢这么对老大说话?但秦末的教训太深刻了,刘老大不可能不汲取。所以刘老大笑着爬起来,马上和大臣们去商量讨伐英布的事。
作为靠武力取功名的人,能像樊哥这样深明大义的,百度上也搜不出几个来啊!
回顾了樊哥一生大部分事迹,不由地会产生两个疑问。
疑问一,樊哥生前主要战斗在中原地带,九杆子也打不着武汉啊!怎么会在武汉出现他的坟墓呢?据龙泉山《樊哙墓记》的说法,樊哙墓原在其封地河南舞阳县,后因其孙樊建封地在江夏,樊哙墓遂被迁到江夏龙泉山天马峰下。但我对此说法总难全信,因为,首先,关于墓记中提到的樊哙之孙樊建这个人,有人据一份以樊哙为一世祖的《樊氏宗谱》认为值得怀疑,这份《宗谱》记载:“十六世得明,配贾氏,生子建,十七世建,配何氏,出仕蜀汉,为后主尚书令。”到底是“孙”还是“十七世孙”?第二,目前国内好几个地方都存有樊哙墓,真真假假,来龙去脉,还希望有关专家考证为盼。
疑问二,樊哙墓怎么会出现在明“楚昭寝”陵园中?当地人介绍说,龙泉山原名灵泉山,风景优美,乃江南名山,从汉代起,就有许多隐逸之士迁到灵泉山来隐居,遂成灵泉古市。清同治《江夏县志》有载:“灵泉古市始于汉,迄唐宋而兴盛。”有樊、李、杜、张、沈、曾、董、邹八大姓在此生息繁衍。到了明朝,楚王朱桢看中了这方风水宝地。常常感叹道:“惜乃阳宅,若为阴宅极佳。”后经风水先生勘定为“五龙捧圣”之地。不久,这独霸一方、威福无双的楚王完成了也许是武汉历史上最早的拆迁工程,将八大家族居住的数千户人家的灵泉古市迁往山外,将环山一带划入王陵区。从此,灵泉山改名为“龙泉山”。朱桢死后为昭王,这里成为明代昭、庄、宪等九个楚王的陵寝。据说,樊哙墓正在风水最佳之处,楚昭王生前遂连压带诈,强行将樊哙墓向东迁移200米,鸠占了鹊巢。唉!谁让后生的楚王是“现管”呢!
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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