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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名人墓茔钟子期 |
分类: 奓湖杂谭 |
这段佳话,记载在《列子》、《荀子》、《吕氏春秋》等多部著作中,其真实性应该是比较可靠的。明代小说家冯梦龙所著《警世通言》有“俞伯牙摔琴谢知音”之篇,更是将这个故事讲得绘声绘色,如同亲临。
故事可以分为两部分,先是春秋时期,我湖北老乡,在当时的“超级大国”——晋国做大夫的俞伯牙,奉君命出使故乡楚国,完成使命后乘船溯汉江返回,在汉阳遇风雨停泊岸边。少顷,雨过风息,星稀月朗,便弹起随身携带的古琴。谁知一砍柴樵夫钟子期也在此避雨,竟然听出伯牙琴声中志在高山流水的心声,两人畅谈一宿,情投意合,结为兄弟。伯牙须回国复命,相约明年此日此地相会。故事的第二部分发生在次年,伯牙如期而至,找到子期位于马鞍山的家,而子期却因家境贫寒积劳成疾,已于数月前辞世。伯牙悲痛欲绝,在子期坟前抚琴哀悼知己后,将心爱的瑶琴摔碎奠慰知音。
冯梦龙的小说写得颇为精彩,但他将伯牙加上“俞”姓,煞有介事地介绍说:“有一名公,姓俞名瑞,字伯牙。”却有点让人大跌近视眼镜,因为有人考证,伯牙本姓“伯”,一如“伯乐”。所谓“俞伯牙”,其实是“遇伯牙”的讹传,汗!
伯牙在春秋时期是很有名气,很有地位的人。关于他的音乐故事还有很多,最早的记载当属《荀子·劝学》:“昔者瓠巴鼓瑟而流鱼出听,伯牙鼓琴而六马仰秣。”就是说瓠巴鼓瑟时,连游鱼都会从水底浮出来聆听;伯牙弹琴时,连路上驾车的马都会驻足仰首,谛听琴声,形容他们的音乐美妙动听。另外,东汉的大文学家蔡邕的《琴操》也记载了伯牙学琴的故事。
总之,伯牙名满天下,在当时音乐界的地位似乎有点像后来贝多芬在德国。
而这个故事中的另一个主角——钟子期,则地位低微,打柴为生,只能算是鞋铺里的盲姑娘(见《月光曲》,小学课本里一个关于“知音”的洋故事)。
似乎高明的音乐家渴望遇到地位低微的知音,不仅仅是咱中国人的专利。
知音故事中有两个很重要的地点,一个是他们相遇的地点,一个是钟子期的墓地——马鞍山。
一说在现在的武汉市汉阳区龟山西侧的“古琴台”,有明清建筑以及碑文为证,附近还有一个“钟家村”的地名。但让住在这个“钟家村”的穷人钟子期,去世后到二十公里外的马鞍山去下葬,在春秋时期这有可能吗?所以看来“钟家村”的地名是杜撰的。但大多数人,包括大多武汉人都认为“古琴台”就是伯牙和钟子期相遇的地方。主要是因为古琴台地理位置优越,地处武汉三镇的交通枢纽,游览便利,影响自然深远。
一说在武汉市蔡甸区马鞍山西侧的大江口前的凤头渡。这个渡口现在叫大山口,因为从前汉江是从此而过的,但却在明代改道了。也就是说,明代以前坐船由汉江走,必须经过马鞍山。钟子期作为一个普通樵夫,不可能从家乡蔡甸区跑到二十余公里外的汉阳区去打柴。不谈两区间的距离,也不谈古代的公路等级的问题,就是越境开采带来的麻烦,恐怕也不是钟子期一介樵夫能摆平的吧!所以我相信他们相遇的地方一定离钟子期的家不远,应该就在马鞍山附近。
由于时代相隔久远,资料欠缺,想确证,几乎是不可能的。咱们还是去看看钟子期之墓吧。
现在去钟子期墓凭吊,交通就方便多了,特别是近年新修了“知音大道”,开凿了“马鞍山隧道”,从武汉市内出发,也就二十来分钟的车程。
就在马鞍山隧道南口路边,向东有一砂石车道,约行百米,道右又有一笔直沙路,路边对种矮小笔柏,这就是去墓地的“神道”。
“神道”上杂草丛生,小沟纵横,我去年夏天去时,还遇到一条斑驳美丽的长蛇悠然滑过,差点被我踩到,颇为惊艳。
——荒凉!是的,就是荒凉!这就是二千二百四十余年知音佳话的出产地!
墓丘荆棘密布,墓碑乌七八糟,碑亭残缺不全。“知音亭”没变成牛屋,似乎已经是莫大的幸事了。
这里的一切都让人看着气短!就想来点不文明语言现象!还想像伯牙那样砸点什么!
因为仅仅是百米开外,众多以“知音”为品味的度假村却金碧辉煌,生意兴隆,酒喧耳热,妖艳成群。很多到这里的游客是先知度假村,而后不知隐贤墓!
忽视对“知音”文化品牌的必要维护,却能用“知音”之名招来这么多能下金蛋的金凤凰,当地政府这种招商引资的“成功经验”,真可大书特书了!
曾经在武汉的“汉网论坛”上看到过一个名为《“子期故里”旅游资源的定位及开发利用的思考》的帖子,帖子发表于2004年7月13日,作者甄荣先生对钟子期墓的状况和开发有详尽的论述。他当时写到——
目前,尽管钟子期墓已修茸并列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但子期故里的现状仍然堪忧:
(一)急需加强对子期墓的保护与管理。墓碑上被刻划出一些乱七八糟的印迹,还帖有一些纸屑,亭子油漆大片脱落,不忍目睹。至今无专人管理与维护。
(二)墓地周围地形环境被破坏。民谣‘家住凤凰尾,葬在凤凰头,挨着凤凰眼,穿过凤凰颈。’对子期墓的地形地貌有着详细而形象的描述。然而,被称为‘凤凰眼’的两口小塘,现已经只剩一口,‘凤凰’的炯炯双目已失明一只。
(三)地名变化大,古迹遗失。钟子期故居上集贤,在马鞍山北,上集贤地名消失,现改为马鞍山村。‘下集贤’是现在的蔡甸区新农镇铁铺村,铁铺老街前原有大石牌坊‘古集贤村’。该牌坊于文革中被毁,有村民依稀记得被人用来盖房做了地基,但不知具体处向。
(四)马鞍山山体被破坏。马鞍山山体遭采石破坏,一座山峰只剩下一半,触目惊心。
三年过去了,墓地情况似乎更糟。至于何时能“好转”,咱没资格和领导们谈。
唉!还是去寻我的幽,览我的胜吧!
钟子期墓的墓碑先后共有三块,三块墓碑的正面都刻“楚隐贤钟子期之墓”字样。最早的是一块刻于清光绪十年(1884年)的残碑,现藏于武汉博物馆;第二块是解放后所刻,现仍立于冢前;第三块刻于1988年,形制最为完备,立于冢前“知音亭”中。这块碑是目前去凭吊时,最可以给人以安慰的事物。它高2米,宽1.3米,厚0.2米,青石质地。背面是一篇“重修碑记”,碑记的作者是著名历史学家、中国历史文献研究会会长、华中师范大学教授张舜徽先生,隶书书写者是中国书法家协会副主席王遐举先生。“碑记”约630余字,文言体,其记该墓的形势、方位、沿革、故事由来始末,文辞殷切,慎密谨严,坐在那尚堪一坐的亭栏上读一读,也颇有韵味。
但我的“知音”寻觅注定是一次“文化苦旅”。令我乘兴而来,败兴而去的,不仅仅源于官僚的不作为,乱作为,更有一件发生在子期故里的惨案,让我咬牙切齿!
在收集钟子期墓相关资料过程中,我发现一本名为《抗日烽火忆汉阳》的“蔡甸区文史资料”,其中有一篇文章引起了我的注意,题目是《日寇烧杀汉阴山暴行实录》,作者郑桓武先生。
“汉阴山”就是我们说了半天的子期故里——马鞍山。
其文载,1939年3月14日,十余名日寇窜至马鞍山下何湾,欲强暴一名新娘,被村民及我游击队赶走。次日晨7时,一百余名日寇,分乘四辆军车,一路杀到何湾,见人就杀,老弱病残,襁褓婴儿都不得幸免。不仅何湾被夷为平地,连附近二十里以内的村庄,也被纵火焚烧房屋达2000余间,男女老幼伤亡达240余人。寇兵将年轻妇女拉至稻场裸露全身,疯狂轮奸后投入烈火之中。用一柄刺刀连穿两个儿童,在空中摆动为戏,以致肝肠寸断,散落地上,为军犬啖食。今尚在何湾的一位老妇,当时因为匿身田沟,得以幸免,每当提起她目击的惨绝人寰的日寇兽行,仍悲愤哭泣不已。
于今的何湾早已看不到当年惨案的遗迹,那些兽兵的后人也基本做到了“不认账”,但我们却不可以遗忘!
在我们民族最美丽的故事边,竟也有欺凌者的阴影,我们还能不自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