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笨的证人 

                                                                                              赵 明

 “太不像话了！老笨居然敢欺侮罗泊甘！”萨克斯老师把罗泊甘的作文本在空中扬了扬，白晰的脸由于生气和激动而涨得通红。

萨克斯老师是一个非常年轻漂亮的女老师，从师范一毕业就来教老笨他们班的语文。平时爱吹几下萨克斯，虽然吹得不太入耳，但作为一个女孩子能吹响萨克斯已经很了不起了。听说当时萨克斯老师在大学读书时，学校规定每人选修一样乐器，为了给女孩子争口气，她选择了没有女生问津的萨克斯。再加上她的名字叫沙可可。于是从大学开始，大家就叫她萨克斯了。

“老笨欺侮罗卜干？”坐在旁边批改作业的几个老师异口同声地问道。那种惊讶绝对不亚于发现外星人。他们不像萨克斯老师那样咬文嚼字，干脆跟同学们一样叫罗卜干。

老笨的笨早在全校闻名，别人欺侮老笨的事倒是经常有，可从来没听说老笨欺侮谁。

“罗泊甘的作文上写得明明白白！”萨克斯老师在激动中流露出几分高兴。

 “罗卜干会写作文？”老师们把眼睛和嘴巴张得大大的。

这也难怪老师们会大惊小怪，罗卜干的作文从来没有超出50个字，而且三分之一是错别字。在罗卜干的作文里，把“好几遍”写成“好几便”；“瓶装酒”写成“瓶壮球”；“速冻”“速冬”已经是家常便饭。

“都是你，给儿子取这么个怪名字，让别人叫罗卜干，本来挺胖的孩子，叫得像根罗卜干了。”罗卜干的妈妈总是这样怪丈夫。

 “生他的时候，我怎么知道要调到南方来呢，要早知道南方有什么罗卜干，我就不会给他取名叫罗泊甘了，这能怪我吗？”

    罗卜干趁爸爸妈妈争吵的时候，抓了几片牛肉干和一小包榨菜，一溜烟向学校跑去。他有一种预感，今天的早自修会有好戏看。

“罗泊甘，《这件事真让我生气》这篇作文是你写的吗？”萨克斯老师两眼闪闪发光。

“是我写的！”罗卜干回答得斩钉截铁，两眼也是闪闪发光。

“好！”萨克斯老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每天的早自修是同学们最愉快的时候，萨克斯老师会读一些非常有趣的文章，那是萨克斯老师从同学们的每日一事中挑出来的。因为写的都是自己熟悉的人和事，大家都觉得特别有趣，再说文章没有字数要求，只要能写清一件事就行。

班里发生的事，萨克斯老师全都了如指掌，哪个男孩子欺侮女孩子，第二天就会成为晨间新闻。吓得老笨他们班的男孩子都不敢轻举妄动。老笨他们班年年评上先进中队、文明班级，和萨克斯老师的这一招绝对有关。每逢读到女孩子写的揭露男孩子一些不光彩的事时，萨克斯老师就会说：“爽！太爽了！就应该这样，拿起笔，作刀枪！”

老笨和罗卜干一般情况下都写一到两句话。比如：今天我在池塘里抓到两只大龙虾。或者就是：今天，在放学的路上，老笨说明天和我去放风筝。

 “同学们，今天我给大家读的作文题目是《这件事真让我生气》。”

随着萨克斯老师抑扬顿挫的朗读，大家时不时地把头转向老笨和罗卜干，看老笨的眼光是愤怒中带着惊讶。投向罗卜干的眼光则是无比的同情。

罗卜干在作文中写了那条让他们吃尽苦头的泥泞道路，写老笨如何雪上加霜地欺侮他。故意用脚踩起泥浆，还用沾满泥浆的脚踢他的屁股，于是他怒不可遏地用书包当武器去打老笨，可就在他正当防卫时，他的书包却遭了殃，那些书本散了一地，沾满了泥浆，没想到在这样的时刻老笨都不肯放过他，他刚把书本放进书包，老笨就把他的书包抢走，扔到一户人家的阳台上，一直到这家主人回来，他才把书包要回来。罗卜干在作文的最后还写道：这件事真让我生气。我决心像同学们一样，拿起笔，作刀枪，把这件事写出来，让老师和同学们都知道。

“同学们，你们没有猜错，这篇作文确实是罗泊干同学写的，因为他写的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所以就写得很流畅，很生动，很具体，通过他的描述，我们知道了老笨，噢，对不起，是李周奇才同学在放学路上做的那件可耻的事。”

 泪水在老笨的眼眶里打转，他的厚嘴唇打着颤。

 “老师，罗卜干的作文是假的！”外号“博士猫”的中队长周倩“呼”地站了起来。周倩不止一次地揭发过某某某某同学的作文是从哪本书上抄来的，她的博览群书让萨克斯老师都不得不佩服。而她曾不止一次地说过要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戴上那象征知识的博士帽。加上她长得像猫一样机灵，同学们就叫她博士猫了。

 “噢？你又是在哪一本书里见到过？是罗卜干抄来的吗？”萨克斯老师大吃一惊。

“不，文章是罗卜干写的，只是他歪曲了事实，老笨……”博士猫连忙捂住了嘴，“李周奇才并没有欺侮罗卜干。罗卜干用脚踢老笨……噢是李周奇才，我亲眼看见的。”

“唔……哇……啊……”老笨的哭声像开了闸的洪水。

“罗卜干，是这样吗？”萨克斯老师觉得自己有点像法官。

 “是的。”罗卜干低下了头。

“你为什么要冤枉老笨？”萨克斯老师气得忘了老笨的大名。

“我是向博士猫学的嘛。”罗卜干继续说道，“上次博士猫写我在路上欺侮她，我说没这回事，大家都不相信，你还表扬她运用了夸张的手法。昨天老笨和我吵架，我们还打了起来，回到家我就写了这篇文章。

老笨还趴在桌上哭，萨克斯老师走到他的身边：“是不是因为受了冤枉很伤心？今天的事我也有错，向你道歉好吗？”萨克斯老师就是这样，一点没有老师的架子，怪不得大家都喜欢她。

 “不是的，我今天哭是因为博士猫肯为我作证。”老笨抬起了满是泪水的脸。

教室里是那样的安静。

博士猫周倩走到罗卜干面前：“罗卜干，对不起，上次的夸张脱离事实，向你道歉。”

罗卜干冲到老笨面前：“老笨，对不起，刚才的作文写的都是狗屁，向你道歉！”

“哈哈哈……”教室里响起了一片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