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枫

    若干年前做过这样一件事，现在想起来都后悔。也罢，当时毕竟年轻。

    那时候的报纸特便宜，两毛五一份，投一枚硬币就行。但即便如此，也有人愿意不失时机地占点小便宜。下班的时候往来买报纸的络绎不绝，只要你肯花功夫稍等一会儿，总有个来投币掀盖子的。这时候你伸手进去跟着抓一份出来，不捡白不捡的便宜。

    这事我就看不惯。那天也巧，叫我遇上了一回。我这里刚投下一枚硬币，一只手早就等在那里了。我没好气地瞪那人一眼，见是个小个子男人。我不管他，拿了报纸就去盖盖子。谁知道，小个子男人根本不在乎我什麼眼神，那只等在一边的手到底还是伸了进来。不偏不倚，自动售报机的盖子正好卡住了他的手腕子。

    心里本来有气，也便将错就错。“你想干什麼？”我没好气道，按着盖子的手一动没动。

    “拿报纸呀。”小个子男人一边吃力地往上抬手腕，一边示意我把压着盖子的手松开。

    “‘拿’报纸？这叫‘买’！”我义正词严地纠正他，压着盖子的手又暗中用了点力气。“你投币吧，投了币我就松手。”

    “我投币？你知道我是谁就叫我投币？”小个子男人仰起头来，不阴不阳地冲着我。

    嗨！活见鬼了，今儿叫我遇上一个。“谁也得投币。总统买报也得投币。”我重申道。

    “我就不用，你信不信？”

    小个子男人越发得意地翻起上眼皮，甚至嬉皮笑脸起来，那只压在盖子底下的手这回不是往里伸，倒有点往外拽的意思。我生了真气，暗暗把手头上又紧了紧，小个子男人高声叫起来。“干什麼你！我的手快压断了！你松了手我跟你说。”

    开始有人围上来。我抬眼看看，少说也有二十个。难得赶上一回，叫他好好丢丢丑。我打定主意这里一使劲，小个子男人嗷地一声，查点没把我吓死：“快松手呀你！我是报社送报的！”

    围观的一群人笑得前仰后合。我把手松了，人也傻了。小个子男人一边活动着手腕子，一边哭笑不得地向众人解释，原来他是送报的，天黑前，来把没卖完的收回去。

    没想到，原本义正词严打算教训人，结果丢丑的却是我自己。愣了一会儿，我向后退半步，弯腰给那小个子男人鞠了一个起码九十度以上的躬。

    “对不起，这位朋友。是我的错。”

    这回众人不笑了，小个子男人赶紧上来拉住我。“别这样，兄弟。你这样的，难得遇见一个，我倒是情愿让你多压一会儿，交你这个朋友。”

    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