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蜡梅香自苦寒来
记著名水墨画画家王建平
乃枫
原载于(城市杂志周刊)
“画壁画”起家的王建平
这事要是换了别人家的孩子十个有十个得挨揍,可王建平却没有因此挨过父母一巴掌。其实,小孩子哪里知道大人的心,做父母的,正为没钱给这个乖得叫人心疼的孩子买纸发着愁呢,他这里能“自谋出路因地制宜”,做父母的高兴还怕来不及,哪里还能舍得打?说到家,买石灰总比宣纸便宜。
从那时候起算是开了头,白天他画了,父亲晚上回来用石灰水帮他涂掉,第二天起来他去画另一面,到晚上父亲再回来帮他涂。等连着四天画下来,第一面墙壁刚涂的石灰水也亁透了。就这样画了涂、涂了画,这就是小建平童年创作生涯中的主要内容。
后来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位懂画的客人。可巧,那天他墙上画的是一匹在风雪中两蹄悬空昂首嘶鸣的马,来人给那匹仰天长啸的马的气势震住了。可是,任你说破了嘴,他怎么也不肯相信那马是个刚上小学的孩子画的。直到小建平搬来他作画专用的小板凳,挥毫在另一面墙壁上画起来的时候,那客人才彻底服了。
那人狠狠埋怨父亲,说他不该把那些他没看见的画给涂了。可是做父亲的明明心里有苦说不出,充其量,他家里只有四面墙,再多的你叫他拿什么留?那人说,亁打垒墙上画国画是小建平的一个创举,请去他家里给他也画一幅。这一画,他在他家那一亩三分地就算出了名,小建平一直画到上中学。事后若干年,一次在同行们说到成就的时候,有熟悉他的人不无敬佩地调侃他,“哪个画家能跟王建平比?人家是画壁画的出身。”
中央工艺美院弃国画学油画
实在说,王建平是在高等学府里钻进了油画以后才理解了老师当初那一番话的真正含义的。不错,他画中国国画的功力正如老师所说,已经扎实,但他以往作画的时候却经常会感到一种不曾尽兴的压抑,往往,画到最后一笔了,他心理的那份恨不能喊出声来的冲动好像才刚刚开了个头。换句话说,那个时期他心里正有一份他认为宣纸上的黑白丹青无法表现的波澜壮阔。
果然,三年以后,当他借着浓重的油彩和强烈的明暗,把他那份涌动的情感挥洒到画布边缘上的最后一根布丝的时候,他似乎找到了那种艺术家由衷释放以后的快感。
从油画到水墨画的升华
所谓“学无止境”,这也许正是王建平艺术生涯的生动写照。中央工艺美院优异成绩毕业的那份春风得意没有维持多久,他便又一次感到了自己的不足。他在想,如果说中国国画主张写意的话,那么西洋油画的提倡写实给他带来的快感为什么如此不曾久远?当然,他完全可以以写意的手法去画油画,而以写实的手法去挥洒他的黑白丹青。可他试了几年之后,依然不得要领。
看来,问题并不在于写意还是写实,也不在于他画的是国画还是油画,一幅作品的好坏在于它的内涵,而作品的内涵恰恰来自画家对生活的理解。他终于明白了,他还有一条更长、更寛的路要走。说这条路长,长在它没有尽头,说这条路寛,寛在它两侧没有界限,一言蔽之,这条路叫生活。
若干年后,当他风尘仆仆、一脸霜雪回头看这条路的时候,他明白了,说这条路多长多寛都没说错,但这条路上的艰辛却是他当初始料未及的。
这期间,他曾只身沿丝绸之路跋涉六个月之久,在敦煌莫高窟,他赖着不走长达一年多。在西千佛洞、在瓜州、在沙州、在玉门关、在阳关古道,他留下了一个艺术家求索绘画真谛的艰难足迹。在一望无垠的戈壁滩上,他对着惨白的鸵鸟骸骨写过生;在帕米尔高原的小小驿站,他睡过地上铺一层毫毡的大通“铺”;炎炎盛夏,他和赶车的老板一起搬过卡住驮车轮子的大石头,淌一脸热汗、滚一身黄土;风雪呼啸,他钻进山崖上当年佛像工匠们容身的小岩洞,舒一夜筋骨、做一个甜梦;皓月当空,铁锅里淘一碗膻味十足的羊骨头汤,再啃几口冷馍,算一顿丰盛的晚餐;大雨滂沱,但那对一个为艺术而疯狂的画家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他索性脱得一丝不挂,趁机会冲个回肠荡气的凉水澡。
有一回他雪夜里只身观察野骆驼,不知道野骆驼是不是也通人性,呼拉拉一下子围上来没有一百头,也有几十头,牠们撞倒了他的小帐蓬,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那次可是叫他吓破了胆,哪一头撞倒他,上百只蹄子蹋过去,一准把他蹋成肉泥。谁知道,也就是那一夜,他把骆驼认识透了。这里选的他的一幅《雪海驼峰》(见图1),就来自于他那天夜里的灵感。
这一时期,王建平实现了一次巨大的思想升华。他认识了西北、认识了生活,或者说,他认识了西北的生活。在恶劣的自然环境和残酷的生存挑战面前,那是一种简单的“yes
or
no”式的生活,一种五光十色的浓重油彩恰恰无法表现的黑白分明的生活。他想到了鲁迅先生“此处无声胜有声”的诗句,从那里他悟出了“此画无色胜有色”的道理。尽管他留恋他曾经挥毫涂抹了十几年的中国国画,但觉得它过于冷静,他不想受它的束缚;尽管他感怀那个他刚刚离开的浓油重彩的油画课堂,但他觉得它之于西北,未免显得过于奢华。如果说,当年他的启蒙老师不知道他将来究竟画什么的话,那么,这个时候的王建平终于知道了,他要集国画那贵族式的深沉、典雅与油画的骑士般的热烈、豪放于一体,走一条质朴的、平民的、草根式的水墨画的路。
这时候的王建平还找到了在他心里朦胧了许久的绘画主题。如果说,儿时的王建平曾经体验了生活的艰苦的话,那么,这个时候的王建平在荒凉的戈壁沙漠上的跋涉中发现了生命的宝贵和顽强。于是,画“水墨画”、以“生命”为主题,这就是他经历了半生的寻觅才为自己确定的艺术求索之路。
看来,问题并不在于写意还是写实,也不在于他画的是国画还是油画,一幅作品的好坏在于它的内涵,而作品的内涵恰恰来自画家对生活的理解。他终于明白了,他还有一条更长、更寛的路要走。说这条路长,长在它没有尽头,说这条路寛,寛在它两侧没有界限,一言蔽之,这条路叫生活。
若干年后,当他风尘仆仆、一脸霜雪回头看这条路的时候,他明白了,说这条路多长多寛都没说错,但这条路上的艰辛却是他当初始料未及的。
这期间,他曾只身沿丝绸之路跋涉六个月之久,在敦煌莫高窟,他赖着不走长达一年多。在西千佛洞、在瓜州、在沙州、在玉门关、在阳关古道,他留下了一个艺术家求索绘画真谛的艰难足迹。在一望无垠的戈壁滩上,他对着惨白的鸵鸟骸骨写过生;在帕米尔高原的小小驿站,他睡过地上铺一层毫毡的大通“铺”;炎炎盛夏,他和赶车的老板一起搬过卡住驮车轮子的大石头,淌一脸热汗、滚一身黄土;风雪呼啸,他钻进山崖上当年佛像工匠们容身的小岩洞,舒一夜筋骨、做一个甜梦;皓月当空,铁锅里淘一碗膻味十足的羊骨头汤,再啃几口冷馍,算一顿丰盛的晚餐;大雨滂沱,但那对一个为艺术而疯狂的画家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他索性脱得一丝不挂,趁机会冲个回肠荡气的凉水澡。
有一回他雪夜里只身观察野骆驼,不知道野骆驼是不是也通人性,呼拉拉一下子围上来没有一百头,也有几十头,牠们撞倒了他的小帐蓬,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那次可是叫他吓破了胆,哪一头撞倒他,上百只蹄子蹋过去,一准把他蹋成肉泥。谁知道,也就是那一夜,他把骆驼认识透了。这里选的他的一幅《雪海驼峰》(见图1),就来自于他那天夜里的灵感。
这时候的王建平还找到了在他心里朦胧了许久的绘画主题。如果说,儿时的王建平曾经体验了生活的艰苦的话,那么,这个时候的王建平在荒凉的戈壁沙漠上的跋涉中发现了生命的宝贵和顽强。于是,画“水墨画”、以“生命”为主题,这就是他经历了半生的寻觅才为自己确定的艺术求索之路。
王建平说他的《生命》
当时我正从一个陡峭的山坡上下来,突然发现山脚下有一条刚刚解冻的小河,我当时心里一震,几乎喊出声来。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跑下去的,只在心里反复重复着雪莱诗中的那一句:“冬之将至,春不久矣。”
我当时就着小河里的水洗了脸,长出一口气。久违了一冬的小河,我敢说,那是世界上最纯净的水。我就那么呆呆地站着,小河对面是一片白杨,我的脚下是开始哗哗响起来的水声,那一瞬间,它们都在我眼前活了起来。我心里登时涌上一股要作画的冲动。跑回画室,一口气把当时的感觉画了出来。第一稿就是这么出来的。
记者:在这幅画里,您想表现什么?
王建平:生命。复苏了的生命,复苏了的大自然。
记者:从构图上看,您为什么去掉树梢,而只着眼于树根,相对倒把差不多一半的画面给了你脚下的水和冰?
王建平:在我眼里,脚下的水和冰,正像眼前的白杨一样,都是生命,它们都在那个解冻的瞬间复活了。你刚才问到构图,我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很好,它也正是我这幅画的与众不同之处。如果当时我将取景向上移一些,去画一株或者一片完整的白杨,那这幅画就会平平庸庸,一分钱也不值了。那样,我断不敢把它拿去你们洛杉矶。
记者:您的另外一幅,《雪海驼峰》也是这次以生命为主题的画展的主打,请问,它的主题与生命也有关系吗?
王建平:当然。这幅画长六尺,寛二尺半。这幅画的生命主题我是分三层去表现的。第一层,驼峰是为生命积蓄的能量,这毋庸置疑。第二层,画者与被画者之间,我们都在强烈地表现着共同的求生欲望。我的求生欲望是不被他们踩死,而牠们的求生欲望是,只有聚在一起才能暖和。至于第三层,你看中间的那一头,我想,应该是怀了小骆驼的。那难道不是一个期待中的生命?
记者:谢谢。预祝您的画展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