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音绕梁　不绝于耳

－浙江省杂技团《天堂风情》访问洛杉矶演出后记

 

乃枫

 

原载于《城市杂志》

 

 

 

如果说，内蒙草原风光因为他宽广辽阔、历来不乏滚滚烽烟而充满了阳刚之气，因此像条耿直豁达、不屈不挠的汉子的话，那么，江南水乡秀色就一定因为她娇柔妩媚、从来都是悄声细语而不乏阴柔之美，因此便像个羞羞答答、翩翩起舞的姑娘了。中国浙江省杂技团在“寻梦浙江文化周”期间搬上洛杉矶舞台的别开生面的杂技演出《天堂风情》，就是这样一场典型的人性化了的、充满了东方江南阴柔之美的最上乘艺术杰作。
在美国，尤其在美国的洛杉矶，这个好来坞得以立足的地方，凡是观众不予中途退席的演出已是上上之作，而像今天这样，演出结束整整两周之后，依然轰轰烈烈、声名远播的，恐怕迄今为止只有一次。它给洛杉矶留下的，是深刻的震撼和持久的回味，正所谓“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几天来，有幸观看了这唯一的一场演出的观众们余兴未尽、群情激昂，他们将谢卡、谢电、贺卡、贺电，乃至“伊妹”纷纷发往主办单位之一的EDI传媒公司，以不同的语言，用不同的方式，众口一词地赞扬了同一台叫他们耳目一新并叫他们为之衷心倾倒的精采演出。
本文将其中较有代表性的一部分，连同记者演出当晚与事后搜集到的口头反应摘选整理，去其重复，一并刊登于此，与读者分享。

 

艺术的进步绝不在经济之后

 

 “Charter有线电视广播网”的几位主要技术负责人在他们的“伊妹”中一再向EDI公司表达谢忱，甚至还表达了几分“庆幸”。他们说，平日里经常有人给他们送几张演出票，希望听听他们的评价。但他们往往自己没有时间去，转别人带而劳之。这次他们庆幸的是，票没有转让给别人，自己去了，甚至还带着家人。
“差一点就没看着。这简直是一场太高档、太完美、太惊心动魄的演出，叫我们一看就着了迷。我们同去的每一个人，其中包括不少同事们公认的‘批评家’，但没有一个人能提出半点不同的意见。”

 帕萨迪纳亚洲博物馆的一位主要负责人对中国并不陌生。五月十九日演出那天，她刚从中国出差回来不到一个星期。她说，她素来喜欢看杂技，因为看杂技的语言障碍最少。此次在中国某地公出期间，她的东道主们就曾邀请她连续看了两场，两场都堪称一流水平，当时觉得很是至高无上的艺术享受。“可是今天的这场演出，叫我从根本上改变了对杂技艺术的看法，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你们请来的浙江杂技艺术家们竟然可以把杂技艺术发挥到如此淋漓尽致的程度。像什么呢？我说有点像芭蕾舞！”

 艾尔盟地市的一位议员是由太太推着轮椅赔他去看的。他跟记者说，“我已经记不得上一次如此激动是什么时候了。但我敢保证，这绝对是我一生中看到的最精彩绝伦的一场杂技演出。”他感谢美国这个多民族文化的大熔炉，感谢EDI公司与中国浙江的组织者们为这个大熔炉的文化交流所做的一切。“没有你们这些致力于文化交流的伟大使者，我们洛杉矶人就得不到这样真正贵族式的艺术享受。”他的太太说，“要不是这只讨厌的轮椅，他说什么也要上台与你们的演员握手不可。这一段，为发愁市里的事，他好几天都不跟我笑一笑了，你看他那个高兴劲，像不像个孩子？”

亚凯迪亚市政府的一位讲华语的官员说，作为中国人，他和他所代表的华裔居民相对比较集中的市，与中国大陆方面经常保持着联系，回去看看，也是常有的事。因此，看杂技与看其它形式的艺术表演一样，并没觉得特别好在哪里。但浙江的这场杂技演出，“可以说把杂技艺术发挥到了极处，说绝顶美妙一点都不夸张……看来，中国是进步了。中国的进步是方方面面的，过去，我们看见的进步是经济，今天看，艺术的进步也绝不在经济之后。”

 

羞答答的东方含蓄美

 

加州某大学铜管乐队的指挥兼艺术总监埋怨EDI公司，何以不提前一段时间将如此消息通知他。问他为什么，他说，那样的话，他可以领他的五十几个人的铜管乐队提前练几支中国曲目，到时候，拉队伍在剧院门口，为中国浙江的艺术家们助威。
他说，“我不敢自称自己也是艺术家，但我有资格做出我对你们浙江的这场演出在艺术成就方面的看法。我最最看好的，是这场演出所集中表现的东方含蓄美的独到的神韵。我特别注意到了，无论是舞台设计、灯光、置景、服装、道具，还是演员的形体、表情、肢体、神态，乃至除了杂技技巧以外的体现在表演与表现手段上的细小的举手投足，甚至音乐、音效、字幕、解说与整体之间的统一协调，都无一例外地体现了编导者们着重强调和充分夸张东方特有的含蓄之美这一艺术核心。”
他举例说，“比如，那个‘迎春花开－转毯’节目，我以前也曾看见过。从形式上看，不过是一个转毯技巧与人体造形艺术的组合。但在你们浙江的这个节目中，我看到的是，一种把羞答答的东方女子的含蓄美融进普通人体造形艺术与转毯技巧里的最恰如其份的组合。当然，那个男演员身上也不乏阳刚之气，但他身上更多的，也是含蓄，那是一种对妻子的含而不露的爱恋和东方男人式的对妻子的美貌的发自内心的欣赏。也就是说，一个普通的造形、技巧节目，在你们的编导手里，变得立体了、厚重了、有文化深度了。哪怕仅仅从最表层的意义上看，单就你们浙江的婚俗里，新娘子坐‘娇椅’的时候头上还需要盖一条红毯子这一点，也有一定的文化研究价值。”

 

“蝴蝶恋人”的震撼

 

脍炙人口的“梁祝之恋”在英文里翻译成“蝴蝶恋人”（Butterfly Lovers），这不是浙江杂技团的首创。但将这个古老的爱情故事大胆搬上杂技舞台，与一个传统的“空中飞人”节目融为一体，使其演变成为“梁祝化蝶－绸吊”的崭新形式，却是浙江杂技团的一个不小的创举。它的艺术感染力是显而易见的，大多数观众或为它整体结构上的那种轰轰烈烈和浑然大气叹为观止，或为它表现手法上的入木三分和深刻细腻所倾倒叫绝。这样的艺术效果绝非偶然，它同时来自两个艺术层面。就其外在形式上，对于不知“梁祝之恋”故事内里的洋人，他们为其惊险、高难鼓掌喝彩，甚至为止欢呼雀跃，而这对于熟悉“梁祝悲剧”的华人观众来说，人们为它的高难动作所表现的艰难、惨烈、凄美、沧然所感动、震撼，乃至为之潸然泪下。
亚凯迪亚历史博物馆的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蝴蝶恋人”是她最喜欢的一个节目。“这种高难度的表演，其实在拉斯韦加斯可以经常看得到。但看了浙江的，你就会觉得拉斯韦加斯的未免太过平平、太过空洞了。为什么呢？拉斯韦加斯的好像只强调惊险，尤其是当所有的灯光都暗下来，只有一盏探照灯跟踪两个吊在一起的演员，在你的头上转来转去的时候，你会觉得心理很害怕，甚至会吓得你出一身冷汗。其实，从形式上看，你们浙江的这个节目与他们是差不多的，但我看的时候，只觉得美、觉得两人情意绵绵，就完全没有那种叫人心惊肉跳的感觉。还有，那段以小提琴为主调的音乐也很美，两者恰好结合起来，叫你真的产生一种似乎看见了两只飞翔的蝴蝶的幻觉。”

 

华裔编剧的小遗憾

 

一位早年来自中国大陆的专业编剧完全赞同这种洋人的看法，但作为华裔艺术工作者，他还是提出了一点小小的遗憾。
“应当承认，这段‘化蝶’的确把我感动了，我甚至为它落了泪。的确，对于那些不了解‘梁祝之恋’故事背景的洋人，单是它外在的形式上的美就足以征服他们所有的人，但如果能给他们的理解再加深一层，使他们对这个古老的传说也能有一层内在的理解，叫他们也像我一样感动的话，那岂不是锦上添花的艺术效果？”这位专业人士还指出，其实做到这一点并不难，更何况，浙江杂技团已经在这么做了。比如，利用现有的字幕，加上一小段简短的英文故事解说，像其它几个节目的那样，就能够收到如此艺术效果。
“再若好一点，那就更是画龙点睛了。这一点是我看到节目中的一个凄美造形的时候突然想到的。那个造形是，男演员两腿横劈，两条绸带的松端分别绕在横劈的两条腿上，末端飘垂，身体倒挂，呈自然下垂状，此刻，与其‘接吻’的女演员只凭男演员嘴上的一只衔环悬吊，然后是女演员快速自转的同时两人整体大摇环。这个造形，叫我一下子想起了挂了两条飘带的高县的十字架！这是一个西方人极易接受的悲剧造形，我的眼泪，就是在这个时候掉下来的。由此，我马上想到了颜色。比如，将那两条吊带换成白色的，男演员的服装换成由蓝向白过渡的水磨色，女演员的换成由粉红向白过渡的水磨色，其感染力必将进一步成倍加强。加上这时候已经有了字幕和解说的帮助做铺垫，洋人们对这个悲剧故事也有了一定程度的理解，再有小提琴伴奏的气氛烘托起来，我想，那将是一个全新的、更上一层楼的绝佳艺术效果。”

来去匆匆一个星期，但中国江南的《天堂风情》的确给洛杉矶这座“天使城”带来了一份遥远的如诗如画的水乡梦境。它不仅启发了人们对东方文化艺术的凝神向往，同时还激励了太平洋两岸艺术同行们的一发而不可收的天才想象－

 （图片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