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诗像逮鱼（随笔）
陈立红

半坡彩陶鱼纹和人面鱼纹（距今6500年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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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与小惠聊天，说到写诗的过程。谈到几个诗人的作品，明明很有诗意的情景，为啥写成诗歌后却没啥诗意？

　　我灵机一动，打了个比喻：写诗像逮鱼，诗意是狡猾的，往往稍纵即逝，发现她很容易，但想逮着她却很难。这需要一定的经验、技巧和耐心。

　　诗意无处不在。就像中国人所说，天下何处无芳草。而西方人则说，哪个海里没有鱼。事实上，星空之下，大地之上，情感之中，或者说浩瀚宇宙，大千世界，社会人情……之中的诗意，往往比诗人看到的还要多。这是真、善之美。但是，诗人必须意识到，并不是所有的诗意都能写成诗歌作品，把过于琐碎细小的诗意敷衍成篇往往出力不讨好，甚至弄巧成拙。就像逮鱼这件事儿，富有经验的人往往先从水面环境观察水下是否有鱼，确定目标后迂回靠近，双手快速合围，一下逮住，亮出水面活蹦乱跳，这一刹那，最是惊艳。

　　而缺少经验的人，往往是一发现目标，自己先咋唬起来。然后匆忙下手，在水下乱摸一气，毫无章法，还未接近目标，鱼受到惊吓早已逃之夭夭，出水的时候自然是两手空空。这还不太可怕，因为过程也是可以享受的。更可怕的是，有些人明明没有逮着鱼，但却无法抑制发现大鱼的激动，比划着一双湿漉漉的手说，是一条大鱼！一条大鱼！有二尺多长，真是一条大鱼啊！现在很多诗人的诗作就是如此，明明没有写出诗意，但却用极为夸张的文本，指着池塘、江河或者大海向人们大喊大叫“有一条大鱼！有一条大鱼！”

　　写诗是一项专业性很强的艺术。古代讲究格律和境界，现代讲究语感和思想，没有经过专业浸润和训练，很难达到出神入化的完美境界。但是，任何事情都有例外，不少并未经过专业训练的网络诗人，为啥也能写出令人拍案叫绝的好诗呢？这就是前面所讲，写诗像逮鱼，对于生活在江河湖海岸边的人而言，逮几条小鱼是件小事儿，甚至是本能。这也是“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写诗也会吟”的道理。能逮着大鱼才需要经验和技术，这才是真本事。真正有志于诗歌写作的人，必须进行专业训练，领悟从《诗经》发端到新诗仍在聚变的诗意传承，感受五千年中华文明的演进与汉语诗歌语感的嬗变，只有这样才有可能逮到诗歌的大鱼。

　　我说写诗像逮鱼，还有一层含义是，诗人不要把写诗神秘化，因为装神弄鬼是令人讨厌的。对渔民而言，逮鱼是日常生活。只有不懂鱼为何物的人，才会在旱地上撒网，才会缘木求鱼。

　　在远古时代，鱼是先民的图腾。我说写诗像逮鱼，更深一层的含义是思想层面，它告诉诗人，写诗也是寻找图腾，诗意的图腾。对新诗创作来说，艺术技巧已经趋同，区分诗人高下的，是诗的思想。只有用充满语感的语言、新鲜丰富的内容表达了深邃博大的思想，才能捕捉到诗意的大鱼，营造心灵和精神的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