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　名　　

　　　 诗/陈立红

　　
仓颉的洞穴像时钟内部，高高的岩壁上
挂满了编绳，五颜六色，分门别类，长长短短
疙疙瘩瘩，一串编绳像一部词典
一缕绳结像一个篇章，每一个绳结都有故事
记着人物，时间，地点，和事件，太阳出了
又落了。月亮圆了，又缺了
季节更替，星象移动，山洪暴发
野兽分食，女人生产，部落争斗
仓颉像忙碌的秒针，一刻不停地数着时光
和部落的事物，挂满三壁的编绳结满典故的灰尘
只有他的目光才能说出其中的隐秘

　　
年头久远的绳结已经退色，变朽
记载的事件开始模糊
仓颉有些惊慌，担心部落的纪事无法传续
太久的绳结无法辨识
他想得到上天的启示，造一些好记的符号
代替结绳，能记下说过的话，万物的名
他仰观天象，观奎星环曲走势
俯察地理，看鸟兽爪痕、山川形貌和手纹
弯起胳膊，造了第一个字：“自环为厶”
又造第二个字：“背厶为公”
然后看见太阳，是一个圆圈，火在中间燃烧，曰日
月牙升起，是一个半圆，月光清凉，曰月
凸出平地的高地，曰山。土地流动的液体，曰水
然后是树木，花草，野兽，虫鱼
然后自问：吾谁？曰人。何往？神明
突然，雷鸣电闪，风雨大作，天地摇撼
鬼在洞外哭泣，求仓颉赐名
仓颉说，无颜无面，曰鬼。鬼喜拜而遁

　　
然后，天晴。仓颉在鲜嫩的阳光下
为万物命名，刻在兽皮和龟甲上的图形符号
成了汉字，能够记载的文明
东方大陆的崭新时间，就这样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