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地上  女人在天上

宁远

小区外那家洗衣店的老板娘，长得好。

每次走近，总是先看到背影，头发散乱而随意地捆成一束，系那条洗得发白看不出本色的围裙，整个人穿行在挂满衣服的小屋子里。叫一声，她一边应一边停下手里的活就走过来了。   

不化妆，脸上有好看的雀斑，皮肤紧致而黑，五官安排得恰到好处，嘴角有常年体力劳动之后形成的倔强的上翘。

她很美，最重要的是，她竟然对自己的美浑然不觉，美丽而不自知，这样一来，她更美了。这么些年了，每次把干净的衣服端端正正地叠好递过来的时候，都还你一个亲切又羞涩的笑。四十来岁的女人，笑容中还有羞涩，来自本能的羞涩。

总是被这样的美打动，就像被孩子时而显现出来的庄重打动。

南方的这座城市，春天悄悄到来的院子里，榕树开始落叶了，一岁多的女儿捡地上的叶子，一张又一张地捡，她对它们充满好奇，捡起一张，端详很久，再交给我，很庄重地交给我，又去捡。小手沾满泥巴，额头上有汗珠，不小心还会摔上一跤，又马上爬起来。

在她的世界里，这是多大的事情呵。

不过是几片落叶，她看来，应该是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吧。我就坐在一旁，双手随时准备接过她手里的叶子。

孩子和某些女人是这个世间最美的事物。孩童的庄重，成熟女人的羞涩，似乎更能接近世间的本来面目。

不知为什么，我毫不怀疑女人、孩子和神有某种不可知的连接，或者不是神，是神性，是一种我们无法探明的神秘的力量，某种存在，这种存在只有女人和孩子能抵达，或者只有女人和孩子能够唤醒。

关于这个，常常有人说到女人的直觉，其实女人拥有的，还不止于直觉，是除了直觉以外的，和身体无关的，外来的，某种东西的眷顾。

一位女性朋友在一篇文章里说到男人的能力，似乎很多工作只有男人才能做得好，比如理发师，钢琴家，厨师等等，说到她面对人们对女人的能力的天然的怀疑，她轻蔑地回应：男人有能力，女人有孩子。

听到这个，我得意地笑了，并且得意地补上一句：男人在地上，女人在天上。

何小竹曾经送给这个城市里那些可爱的女人们一个好听的名字：女巫。在他的笔下，有会飞的女巫，变魔法的女巫，不说话的女巫，怪脾气的女巫，住进你心里的女巫。女巫们坐在写字楼里，行走在大街上，住在公寓里，和常人一样吃饭睡觉谈恋爱，只在某个特别的时刻显现出她们女巫的本性。

我见过她们，我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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