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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四海游记 |
在国际组织工作多年,有时写一些海外见闻的小段子贴在网上,最早的一篇之一是“海关奇遇记”,发表在90年代海外留学生中颇为流行的网上刊物《华夏文摘》上。此后积累了不少文字,也出了几本小书,包括去年出版的《东方文化西方语》第一辑。今年酝酿出版《东方文化西方语》第二辑的时候,编辑建议把《东方文化西方语》作为本书系列名,另外再起一个书名。由于这次收入了“海关奇遇记”,责任编辑建议把书名定为《国际公务员奇遇记》,征求我的意见。我把其中的“遇”字划掉,把“奇”字放大一点,建议书名为“国际公务员奇记”。责任编辑回信:“就是它了!”
从第一次出国到现在,已经20多年了。亚非欧美地方走多了,异国风土人情见怪不怪,却唯独对进出各国海关的各种趣事奇遇印象颇为深刻。记得第一次出国是在1984年7月1日,在北京首都机场填海关申报单,把手上戴的爸爸送给我的一块上海牌手表作为需要复带入境的“贵重物品”申报了。乘中国民航抵达戴高乐机场入境时,正赶上有中国人出境。一些早有准备的同学拿出事先帖好国内邮票的信,请同胞回国后在北京扔进邮筒,省得在国外寄信花外汇。
后来我毕业以后在国际组织工作,第一个出差的国家是我们的邻邦缅甸。那还是在九十年代初,缅甸海关对所有外国旅客作“有钱推论”,特别对他们携带的身上的银子斤斤计较。进关要报带了多少美元,出关要查花了多少美元,以上两者之差要等于你口袋里剩余的美元数,多了少了都属于犯罪嫌疑人。据说这是为了对付外汇黑市,当时官价与黑市汇率几乎差十倍。里有政策,外有对策。几位常常进出仰光的联合国咨询专家在我临行前授与我一锦囊妙计:进关时藏匿若干美金不报,到了那里后再到黑市上换成当地货币,因为真要按官方汇率,那费用可就要惊人的高了,联合国这点出差补助可就捉襟见肘了。可上了飞机一琢磨才发现此事不一般:到底该申报多少美元才能在最小风险下取得最大收益呢?旅店账单必以美元计价,无空可钻;除旅店外,每天吃、行杂费用也不可不以官价适当换些当地货币,否则海关大员一眼便可看出破绽。由于既不知道旅店的价格,也不知道当地合理生活费,一个小时的航程飞也似地过去了,焦虑中还是没那定主意。在过海关的一刹那,我鬼使神差地亮出了囊中所有的美金,前功尽弃,也辜负了专家们的一片苦心。
随后又出差到了非洲。非洲地区有黄热病、霍乱等多种传染病,进入许多非洲国家都需要有国际防疫黄皮书。我第一次到西非科特迪瓦时,由于事先准备不周,直到下了飞机才发现人人手持黄皮书排队等待过海关。反正也不能再回去补办,我也只好硬着头皮碰运气了。果不其然,轮到我时卫生检疫官员护照都不看,却绷着脸非要这要命的黄皮书不可。这时正巧碰见来接机的当地人,只见他问明情况后,看着我这一张东方人的面孔,便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对那检疫官员说:“唉,这些日本人真拿他们没办法!”。那位官员一听是日本人,便颇为理解地说:“噢,日本人啊,那就过去吧!”好像日本人都是些天外来客,既不可能被传染,也不会传染他人。总之我就靠自己这张面孔顺利地过了这一关。
没有黄皮书能入境,还算不了什么。那次去博茨瓦纳出差,有急事临时决定要在纳米比亚过夜,可是我没有纳米比亚的签证,心里不免惶惶不安。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赶上飞机晚点,到达温得和克机场时已过午夜。乘客们下了飞机,在机场大厅里填好入境登记表,排着长长的队等待过海关。我自知手续不全,排在最后面,准备舌战海关官员。只见海关关口闸门紧闭,也不见海关官员的踪影。就这样等了好久不见动静。忽然,那队伍突然开始向前移动,到前面才发现原来大门敞开,请君入境。原来,由于我们的飞机晚点,所有的海关人员已经下岗回去睡觉。看着机场大厅门口“欢迎莅临纳米比亚”的横幅,我的心情好极了。真乃天无绝人之路也。
另一次到非洲中南部马拉维出差,看见进关手续简单明快,不免暗暗称奇:不愧是老牌殖民者训练出来的,办事效率颇有欧洲绅士之风。若干天后出关时却赶上一海关官员极为严格,大包小包翻了个遍,又在小黑屋里搜身。搜完后又拿出一张巴掌大的调查表让我填,其中的一条大意是对海关官员的检查是否满意。如满意可径圈“YES”,如不满意则圈“NO”。我巴不得早早出去,当然圈“YES”了事。不料慌忙中不慎错划了“NO”,更糟的是,表上注明如圈“NO”必须要说明理由。正不知如何向这位官员解释,只见他不慌不忙地递给我另一张表, 一边说“没关系,填错了可以重来”一边顺手撕掉了那张对他不大恭敬的表格。
不久后到东非著名的野生动物之乡肯尼亚访问,下了飞机进关、取行李、乘Taxi 进城不到一个小时。在旅店里少憩之后,来到旁边的超级市场买矿泉水。这倒不是因为这里的自来水喝不得,而是该国产的“乞力马扎罗”牌矿泉水真正是甘甜可口天下第一(读者朋友有机会一定要试一试)。正挑选中,突然听到身旁有人对我大惊小怪地喊:“我的朋友,你在这里呀!”我抬头定睛一看,只见一位似曾相识的非洲人在对我走来。不过,我实在也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他。这时只见他一边用手比划盖戳的姿式,一边说:“我就是你进关时给你盖印的人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 他已沉下脸向我诉苦称他的亲人害病需要帮助,不知我可否意思意思。人生地不熟,我顺手给了他一张票子,买了东西赶紧回到旅店。回想起来,至今我也不明白这故事是真是假。
进入新世纪以来,各地海关都加强了“反恐”力度,随身行李中不得携带任何超过100毫升的灌装液体。记得我在胡志明市转机,我包里放着的几个煮熟了的鸡蛋还是被X光机发现了,虽然里面的液体已经固化,还是被要求“自动放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鸡蛋的“蛋”与炸弹的“弹”发音相同。当时手里有一瓶矿泉水,自然也被要求“自愿放弃”,我当时正好有点渴,就扬起头一股脑地把水喝了下去,把空瓶留下了。跟在我后面是一位俄罗斯旅客,也被探测出携带有瓶装液体。我注意到这位俄罗斯汉子和我一样,也扬起头一股脑地把液体灌进肚子。我注意到,海关当时弥漫着伏特加的香气,这位旅客的脸都成了赤色。还有一次在欧洲的一个机场转机去美国,在机场旅客们被要求把电脑开机,直到Windows出现了才放行。我前面的一个美国人的手提电脑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不知是没电了还是机器出了毛病,反正毫无动静,屏幕上一篇漆黑。眼看着后面的人等着着急,只见这个美国人拿起电脑,往地下一摔,机器摔坏了事。他回头看着我挤了挤眼说:这是反恐的collateral damage(附带性损失),回头找保险公司报销去。
海关的故事说不完,也不尽是悲剧。那是圣诞前夕,我路过南非。在约翰内斯堡国际机场进关时,那白人官员拿了我的护照左看右看,似乎非要从中找出什么破绽不可。那年头,种族隔离还没有完全解除,不知此君是否要找我这有色人种什么麻烦。只见他抬起头来微笑着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