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妮的故事
斯 雄
（附记：久不更新，过意不去，遂找出旧作一篇，旧到已是六年前离京甫抵香港的事了）

                                             咪妮近照 2006年10月8日摄

 

“咪妮”出生一个多月的时候，“猫妈妈”把它送给我们，同来的还有它的一个同胞哥哥，是另外一个朋友领养的，准备暂时寄养在我们家。

 

我们在一家餐馆见面。当从车里抱出两个瑟瑟发抖的小白家伙的时候，太太喜欢得不行，抱过来就舍不得撒手。

 

我们吃饭的时候，也让它们一起上桌，喂它们蟹肉。它们似乎并不怎么热心，吃一点就不耐烦了。我找服务员弄了个纸箱子，把它们俩搁在里面。它们先是不停地叫，慢慢就老实了。当天晚上回到家里，我们给它们做了个窝，可它们不愿意，还是要在那个纸箱子里睡。

 

第二天，为它们采购了幼猫猫粮和猫沙，太太并专门为它们买了个藤编的睡筐，在里面垫上几层布，咪妮它们这才愿意睡在里面。晚上两个总是紧紧挨着，生怕离远了。

 

咪妮它们太小，而猫粮又太硬，喂它们的时候，得先用热水泡一下，每次不等泡好，它们俩已叫声一遍。它们俩似乎更爱吃猫罐头，每次吃的时候，总要发出“嗷嗷嗷”的叫声，像小孩子吃上很香的东西为表示满意或炫耀而发出的那种声音，让人听了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

 

咪妮兄妹俩成天在一块儿打打闹闹，追逐嬉戏，有时也相互撕咬，一不留神就能听到一声惨叫，那准是一方动了真的。不过，它们之间并不真动气，等我们劝完架，转身又和好如初。

 

每天看着它们在屋里跑来跑去，眼瞅着一天天地长大，那个专用睡筐已容不下它们俩了。咪妮哥哥的主人也该把它领回家了。可看着它们俩在一块的高兴劲儿，我们又有些舍不得。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咪妮哥哥的主人开车来接。我太太抱它下楼直至坐到车里，都一直一声不吭。咪妮的哥哥浑身颤抖，一个劲地往我太太怀里钻。咪妮兄妹本来爱吃虾，那天分别前我们给咪妮的哥哥喂虾，它一口也没吃。
 
晚上回来，咪妮一个劲地围着我们叫唤。我知道它的心事，只能把它抱在怀里，轻轻地哄着，让它慢慢入睡。到深夜两点的时候，我还在电脑前工作，咪妮忽然爬起来，又围着我不停地叫唤。我把它抱起来，它把头趴在我的胳膊上。当它安静下来，把它放回睡窝，我的胳膊上咪妮趴过的地方湿了一片……

 

此后的一两天，咪妮整天满屋子无缘无故地乱叫，弄得我们心里也很乱。几天后，屋里才慢慢安静下来。

 

白天我们不在家，每次出门锁门，咪妮总是跳起来拼命拨弄门后的门把手；每天下班一到家门口，咪妮早在屋里叫唤起来。门一开，它就在你脚边蹭来蹭去。每当外面响起脚步声，咪妮总是跑到门口，很警觉地竖起耳朵。让我惊异的是，咪妮居然能辨别脚步声，经常是，太太的脚步声从门外一响起，咪妮会立刻跑到门口，尚未见人就大叫起来；如果是别人的脚步声，它往往只是到门口听听，并不声张。

 

咪妮浑身雪白，因而得定期给它洗澡。刚开始，它老大不愿意，又是叫，又是挠；慢慢适应后，只要水温合适，它也就老实了，但从骨子里还是不愿意。每次一见两个盆里放了水，它知道又要洗澡了，便悄悄地躲起来，怎么叫也不应声，得找半天才能把它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弄出来。

 

国庆节的时候，我们回湖北老家，本想把它交给友人代养几天，可太太怕它太寂寞，放心不下，坚持要带它一起走，为此还专门给它买了藤编的提篓，里面缝着布，可以睡觉用。可是，在北京西客站过安检的时候，咪妮被扣下，车上不允许带宠物。我和警察解释了半天才终于放行。我们随行带了猫粮和猫沙，供车上用，咪妮一路很老实，缩在太太的被窝里，叫唤起来也是轻轻的。到了武汉，把它放在二哥家里，我们出去办事，一个小时回来便不见咪妮的踪影，怎么叫它也没反应。找遍各个角落也始终未见。太太很伤感，怀疑咪妮是被人抱走了，要么就是我们出门时，它跟着悄悄遛出去了，可我们要离开武汉回老家，无奈，只得在房间里放些猫粮和猫沙，万一咪妮就在屋里呢？

 

第二天晚上给二哥打电话，二哥说，猫沙里有猫屎。我们听了好高兴。四天后回到武汉，第一件事就是找咪妮。碗里的猫粮没有了，猫沙里面，屎和尿分开放着，很有条理，因为多，已经溢出来了。太太一进房间就叫咪妮、咪妮，不一会就听到咪妮的回应，那是一个极其低沉、微弱的声音，凄惨无比，听着让人心碎。寻声找去，原来它藏在冰箱后面的散热板的底下。武汉天冷，它倒找了个暖和的地方，从里面抓出来的时候，咪妮的眼里透着恐惧和哀怨，虽然已很虚弱，但见人就跑。

 

太太花了好长时间，抱着它，和它对话，让它闻身上的气味，才帮它慢慢找回记忆。我们立即分头工作，我出门去买猫粮和猫罐头，偌大的武汉，卖宠物食品的地方还真不多，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一家有猫粮卖的商场，可没有幼猫的猫粮，只好买了盒小黄鱼。我知道，咪妮爱吃海鱼，回来后马上做好给咪妮吃，太太给咪妮洗了个澡，几个小时后，咪妮的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在回北京的火车上，咪妮胆子显然大起来，在车厢里敢自己转悠了。晚上睡觉还是很注意影响，第二天早上，我们对面铺上的乘客夸奖说，这猫真乖，晚上一声都不叫。从西客站乘出租车回家的路上，咪妮居然主动趴在车窗上观看外面的风景了。

 

咪妮每天坚持练爪子，有时挠沙发，遭呵斥后，就在地上的垫子上练，每天数次，从不间断。它的前爪相当灵敏，太太用丝袜给它做了个球型玩具，它每天在地上扒拉来扒拉去，把球扔到远处，咪妮还会冲过去把球衔着捡回来放到你手边。我特意给它弄了个乒乓球，它高兴得不行，用两只前爪满屋子带球，其技术俨然一个高水平的足球运动员，至少不比中国国家队的球员们差多少。我躺在床上看书的时候，它经常老远跳将过来，然后突然飞身离去，有时候我已经睡下了，它还会突然从远处跃过来，前爪就在我鼻子和眼前着陆，却丝毫不碰着我，准确性之高，让人惊叹。

 

咪妮原来叫咪咪，后来我们觉得世界上的猫怕有一多半都叫这个名字，想给它改，又担心改动太大，咪妮接受不了，于是，太太就简单地给它取了咪妮这个发音和原来比较相近的名字。以此叫唤的时候，它的反应很快，看来是欣然接受了。咪妮是波斯猫，不过已不是纯种。我们不在乎这些，喜欢的就是它的聪明与伶俐。

 

猫讲卫生，这是人所喜欢的。和狗相比，它并不怎么通人性，几天不见，回头它就不认识人了。不过，就像对待小孩一样，因为对它们的期望值不高，偶尔有一点出人意外的善解人意，就会让人高兴得不行。

 

太太从北京家里来电话，咪妮在电话里用它特有的语言“喵喵”地叫着，让人心里痒痒的。
                                        2000年12月27日于跑马地
                                    （大公報副刊《文学》版2001年2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