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节俭，恰恰是源于对金钱的至爱。

                    --题记

1、  

火龙果就像是某些美女，看着赏心悦目，但不能吃。寡淡得很。星级酒店的自助餐里，水果沙拉总有火龙果，据说有助于提升档次。而我每次都悄悄将它们出捡出来，不吃。

2、

有几年，连续几个暑假我都在武夷山一带公干。有一年是与同一单位的阿姐同住。合作方为示重视，每日都要送来水果若干，计有葡萄，桂圆等等。我不爱桂圆，嫌它有一股子土腥气，所以只吃葡萄和其它的。剩下的桂圆正好被阿姐全包。于是阿姐就到处说我：小虫果真是傻啊，吃水果都只捡便宜的吃。。。。

而吃免费水果只捡贵的吃的阿姐，脚上穿的那双丝袜起码还是五年前的。说是丝袜，却并不透明。单位的小青年打击她说，穿这样的丝袜，谁知道你那腿是真的还是假的？但阿姐却不舍得扔。好歹是二十八块钱呀，阿姐说。最终还是有一次，几个小年轻趁着大家在武夷山大金湖漂流，才悄悄将那双袜子扔掉了事。

阿姐是跟我同一个系的长辈，与我不是同时代人。有一年，包括我们两家在内的几家人同时装修房子。

那年，我们将入住的新居是集资房。因为集资有学历、工龄等诸多限定，所以那个新小区就被命名为教授小区。虽然入住者也有我这种有幸参加集资、却与教授尚有十万八千里之距的人。这位阿姐就在我对面那幢楼。

装修结束之后，阿姐被群众推选为本单位持家理财第一人。因为阿姐135平三房两厅一卫的房子，整个硬装和软装一共只花费人民币两万元。

我有点不信，也有点好奇，所以慕名前去观看。

阿姐的新房子新批了墙面，刷了乳胶漆；保留了原有的水磨石地面。客厅安装的据说是欧式大水晶吊灯。卫生间装的是最普通的淋浴头，新贴了白瓷砖，换了某产自广东的洁具。整个花费最集中的地方，应该是包门窗。据她说省钱的最大诀窍是，包门的面板下面只用一层夹板。

最绝的其实是她家的软装。

时年，阿姐的儿子已年满十七岁，正在准备高考。儿子新卧房的床却还是幼时睡的钢丝折叠床。因为年代比较久远，床中间已明显凹下了一块。三个房的满幅落地窗帘，是阿姐从杨园街买来布料请人做的，每米不到三十元。但阿姐说那窗帘的花纹颜色是参考我买的那种。所以不仔细看，感觉跟我的也差不离。

怎么会感觉差不离呢？一边是三十元一米的化纤，光亮，轻薄，疏离；一边是纯棉加丝，朴素、深沉，细腻；其实对物的感觉，最重要的不是价格，而是价值。载浮载沉的，最终还是一个物质。

硬装之后，阿姐又从马路上找来几个木工，将结婚时的家具全部油漆了一遍，新添了一个茶几和两只单人沙发。家具就齐活了。儿子床上的淡绿色尼龙床罩，是八十年代初阿姐结婚时的陪嫁。旧餐桌上的大花桌布，是用旧房子的窗帘改制的。

房子装修完后，阿姐有点讨好儿子似地说，咱家现在房子宽敞了，你终于可以请同学来家里聚一次了吧！可正值青春期的儿子气咻咻地说，现在，恐怕比房子小更不宜待客了。。。

儿子觉得，他妈妈的这种装修真是匪夷所思丢死人，可他到底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对母亲。要说是缺钱吧，那是绝对站不住脚的，因为阿姐两口子都是教授；单是阿姐的老公这个科研带头人，每年从科研经费里的提成都不是一个小数。

然而阿姐在参观了别人家的装修、尤其是参观了我的装修之后成就感倍增，她说：小虫子真是迷糊呀，花那么多钱在装修上图个什么，是能吃了，还是能穿了？简直就是白白在墙上、地上贴钞票嘛。

而我想的是，通过装修，将家弄得舒适、环保而又赏心悦目，弄出自己想要的感觉，岂不等于是每天都在赚吗？如果以金钱计，那么赚的数目应该与装修所体现的品位相当。就拿阿姐家的水晶吊灯来说，据我观察，那吊灯上吊的并不是真的水晶球，所以价钱便宜。而在力所能及的承受范围内，为什么不享受真的好东西、比如真水晶呢？水晶璀璨，纯净，琳琅，但假水晶就是俗艳。装修过的房子相比起毛坯屋来，严紧，安适，温暖，仿佛是多了一层保护。家人闲坐，灯火可亲。

3、

我离开武汉那个单位第三年的时候，听说阿姐买别墅了，就在南湖之滨。

买了别墅的阿姐，还是只花了几万元就将那个三百多平的别墅拾掇好了。消息传来，我有点不厚道地想：阿姐住别墅，那真是浪费啊！因为低碳与朴素，绝不仅仅止于省钱。

有一种节俭，恰恰源于对金钱的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