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雨季
(2011-06-20 11:35:06)
标签:
唐小冲父亲风中的树梅雨上海杂谈 |
1、
持续的梅雨天气。一暴接着一暴。这是父亲的说法。他常常喜欢看着漫天的乌云发布独家天气预报,说:恐怕要走暴了。
走暴,意思就是说要下暴雨了,而且不止一场。
父亲的一条腿是被子弹打穿过的,当时曾被宣判终生不能站立行走。可是血气方刚的父亲,硬是神奇地恢复到了健步如飞。不过天气有变,他腿上的伤就会肿胀、发黑,有时还伴有高温。在这个阴晦、潮湿的梅雨季,我总是想起父亲的那条伤腿。儿时的我,喜欢拿着X光片翻来覆去的看。从片子上可以清晰地看到,父亲的腿骨曾是一片放射性的碎片。
不知道天堂里有没有梅雨季?
我的父亲。其实是我想念你了。即使是在无雨的日子,我也是天天想念你。我是一个被父亲宠大的女儿,可是我从来没有替父亲做过什么。
2、
年少的时候,我是不喜欢下雨的。可是现在,我已经能享受梅雨了。在远处隐隐约约的雷声里,我倒头便睡,比在任何一种天气下都睡得踏实。会有很长的一个梦,梦里有长长的、逼仄的青石街道,还有湿漉漉、长满野花野草的院落。弟弟说,你的记忆不真实。他说我们从来没有住过那样的院子,我们也从来没有过那种青石的长街。
也许,梦里那些地方不过就是梦。也许那是庐山的牯岭街,是纳西胖金花的家。
我的灵魂一直在远方,在远方那些山村野岭里游荡;我想念那些去过或从未去过的地方。
可是一早醒来,不知道何时,楼下的水池里就盛开了大朵小朵的睡莲。是那种盛开之后湿润、饱满、性感的花朵;从书房的窗子望出去,能看见静静伫立的、建了一半的欧式建筑。那是号称全球十大梦幻公寓的豪宅星河湾二期。
也许,在奔向远方之前,我需要好好看一看身边这座城市。
3、
连续一个多月,我在两个校区之间来回奔忙,风雨兼程。
每年的五、六月份,是大学的答辩季。在这个季节,如果你不忙,那只能说明岗位已经不需要你。只是,世道变了。答辩之前,最着急的不是答辩者,而是答辩者的导师。
六月十九日,终于有个声音在身边说:TMD,解放了;
--十九日,也就是昨天,研究生论文终于告一段落。第一批答辩的学子终于在掌声中通过了答辩,并即将被授予硕士学位。
我相信在疲惫的背后,他们人人都有过心力交瘁的时刻。就在答辩现场,还有女生因为高度紧张而猝然晕倒。莫名想起木心的辞章:
身前一人举火把,身后一人吹笛。。。。
这是在说夜的归途。
4、
某个周末的傍晚,我在雨里穿行了六十公里回到干燥、温润的家。
青石的露台上躺着一个邮包。寄件人那一栏里,填的是一个陌生的名字。那个姓,是中国人都熟悉的百家姓的前三名;那个单字的名,更是一个估计一百度就会有数十万之多的普通的字。
摩摸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我知道,那个邮包里是一袭碎花的长裙。---此刻我当然还不知道,其实是两条。一条是深底红花,一条是白底紫花。
它们来自鲜花漫道的南国深圳。那是一座只要想起来就会低头微笑的城市。
绾起长发,我赤着脚迫不及待试穿躺在面前的这两条碎花长裙。
首先穿那条白底紫花的,因为这是我钦选的。
不长、不短,刚好及脚踝;不宽、不窄,恰到好处地露出该露的纤细的锁骨;繁花点点,温柔、宁静。镜子里的人,一袭碎花长裙,嘴角上扬,眼睛清亮。
第二天清晨,我站在穿衣镜前再试穿那条深蓝底红花的,效果却令我大吃一惊。我隐隐觉得,这款深底小花朵的,其实更衬我含蓄、文静的气质。
仿佛大气环流送达的信息。令人能在其中触摸到其它大陆的纹样、肌理和边界的同时,在远方的某个地方,有一种令你无法释怀的存在;它令你的呼吸、脉动,随之起舞。
选裙子的人应该有一双慧眼。
其实,我早就知道伊是眼神独到、甚而“毒辣”的白骨精。犹记得她曾说起过从未谋面的某人:外表坚硬,内心柔软,是不可多得的女友。。。
没有说谢谢。仿佛所有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水到渠成;
我只是暗自祝福我们,我,和她。
来日方长。